“好在多年修养下来,儿媳身子渐渐痊愈,至多两三年便可恢复受孕能力了。到时候,必当给贺家诞下一个大胖小子。”
“果真?”来前贺母已做好了一生没有孙儿的心理准备,现今突然从朱大姑口中知悉并非如此,她喜得魂儿都要飘起来了。
朱大姑重重一点头,应道:“嗯!”
实际上,她舍身救回贺冲后的第二年,是怀过身孕的。
只不过刚发现喜讯,潘屠夫便断言她根底受损,怀的是猪胎。朱大姑惶恐不安,但毕竟是亲子,狠不下心肠打掉,便想着隐瞒所有人偷偷生下。
由于朱大姑身材圆润,那一阵子肚子圆滚,村人只以为她吃多变得更胖了,并未多想。
如此还真叫她隐瞒了下来,数月后在潘屠夫的帮助下诞下孩子。
结果如潘屠夫言说的一样,那孩子果然是小猪形态。
朱大姑无法将之带到人前言明身份,只得偷偷养在了自家猪圈里独自看顾着,希望有一天孩子能和自己一样修成人身,在恰当时机与贺家相认。
主动说起怀孕之事,朱大姑也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她心中终究有所顾虑,生怕贺母那里因之又生波折,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思量着待会儿私底下跟贺冲提一提,让他拿主意。
“皆大欢喜!结局深得吾心!”
柳青玉笑若春风,曲指轻弹小坛,发出悦耳的脆响。
他面前同昨夜一样放着一盏清茶,水面上放映着的也是贺家三口影像。
“老和尚的黄粱酒真不错,若非量小,我都忍不住要饮一口,梦上一梦了。”柳青玉拔掉坛塞,深深嗅了一口黄粱酒香,感兴趣地喃喃自语。
慕云行淡淡瞟了他一眼,没吭声发表意见。
过了好半晌,柳青玉仍然趴在茶盏上方,盯着水面观看。便在慕云行忍不住要提醒柳青玉休息的那一刻,他手中突然一重,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坛子。
“拿去收好了,说不定往后还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
柳青玉飞快叮嘱一句话,等慕云行抬眸看过来,他已然离开桌面躺在了软垫上,嘴角弯弯的睡去。
慕云行哑然失笑,收好黄粱酒,便手脚利落地把柳青玉搬进了自个儿怀里。
怀中人顿时呼吸一变,但并未睁目避开,反而佯装已进入了梦乡之中,无意识地张臂回抱对方。
一系列动作后,细心一观察,还可以发现柳青玉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恰好,此一微小变化被慕云行收入了眼底。
他脑海中回荡着昨日柳青玉的“心机说”,忍俊不禁,眼底噙笑,看破不说破。
次日,双腿双手一齐缠住慕云行的柳青玉,是让一阵惨烈的猪叫声唤醒的。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眼睛尚未张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飘来。
紧随着还有朱大姑悲愤的痛哭声。
至此,柳青玉身上的瞌睡虫悉数跑光,混沌的大脑彻底清醒。他摸了两把双眼坐起来,哑声问道:“外头什么情况?”
“贺家出事了。”
耳旁响起的,是慕云行有如冰泉干净清凉的声音。
一听,正在穿外袍的柳青玉立时愣住了。“什么?!”昨儿夜里不是才大团圆结局的吗?缘何又出事了?
慕云行趁着柳青玉怔忪,三两下熟练地打理好了他的长发。“不是贺母,是隔壁一拨书生寻性滋事。”
“朱大姑帮助他们良多,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岂可恩将仇报?”柳青玉一时气结,“我下去看看。”
柳青玉顺着哭声在猪圈寻到朱大姑之际,那儿已涌过来了不少人,汪可受三人亦在现场。他不必靠近,便可以听到众人愤愤不平的议论声。
“早知道焦书生他们不是甚好东西,不敢想竟然连以怨报德之事亦做得出来!”
“听说昨日他们聚在一块儿议论朱大姑的不是,言说她猪头熊身很是恶心,这才惹怒贺家郎君,遭到了驱逐。”
“真真是枉读圣贤书的狗东西!”
“气煞我也!待到杭州,某必当好好宣传他们的白眼狼行径!”
凭靠听来的三言两语,柳青玉脑子里,很快织造出了一个东郭先生与狼的现实版故事。
这时候冯灵萄发现了他身影,连忙挤出人群,拉着他过来。然后不等柳青玉开口,他便指着朱大姑怀中的死猪,义愤填膺地道:“可恶的焦书生,因为记恨昨儿被贺冲赶走一事,临走前出于报复,特地用棍子敲死了大姑家的猪。”
汪可受不忍心地说:“瞧大姑这可怜的……”
对于彼时的农人来说,一头猪算得上是一份很珍贵的财产了。
想到这儿他顿了顿,再度出声道:“幸而及时卖了,尚可挽回一些损失。”
柳青玉却不是这么想。
盖因他昨晚上从茶水影像中听到了朱大姑和贺冲密谈,清楚那惨死的大猪并非寻常家畜,实乃他们夫妇的亲生儿子。
望向死死搂抱着大猪,哭得几乎晕过去的朱大姑,柳青玉倍感怜悯。
她这是死了儿子啊!
岂可卖掉儿子的尸身?
“我的儿!你醒醒!你睁睁眼再看看母亲啊!”朱大姑大放悲声,双目猩红一片,仿佛要滴血。
凝望触目恸心的一幕,柳青玉心里沉甸甸的,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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