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朱尔旦的身后传来男人的笑声,他神情倏尔一变,面上显得有几分变态的笑顷刻变成了温雅的笑。
他自然起身,迎向笑声的主人。“您来啦!有两日不见,可怪想您的。”
来人头戴乌纱帽,一袭朱红的官服,绿色的脸红色的大胡须,走过来的地方不是大门而是一堵厚厚的墙壁。仅此两点,便足以肯定他绝非普通人。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他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判官,姓陆。职责是根据人生前的善恶,判处人轮回生死。
一般来讲,他和朱尔旦,一个地府判官,一个人间书生,应不该有交集才是。可偏偏,他们就是成了好友。
事情还要从数月前的某一天说起,那日朱尔旦跟几个文人朋友一同饮酒,其中一人故意激朱尔旦说,只要他深夜去十王殿,背了左廊的判官到他们面前,他们所有人就请朱尔旦喝酒。
十王殿是供奉地府鬼神的庙宇,里头摆满了面目狰狞的神像,不光是晚上,即便白天也是阴气森森的。有时晚上人还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油炸声和鬼哭嚎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进去。
朱尔旦读书天分不高,胆子却不小,加上当日酒气上头,径自离席去了十王殿,背起判官神像回来就放到了酒桌上。
吓得一群人惊恐失色,朱尔旦赢得了友人的酒,在背雕像回十王殿后对着雕像说,有时间可以去他家喝两杯酒水。
这神像就是陆判的了。
第二天,他应约来到了朱尔旦家中。朱尔旦看到判官雕像活了,吓了一大跳。随后知道陆判并不是因他的冒犯来索命,而是来应约喝酒的,当初神经大条的朱尔旦立刻温酒热情招待了陆判。
陆判见其为人热诚,不惧怕自己凶恶狰狞的长相,与自己谈得来,每隔两三天就来一次朱尔旦家中,两人感情日益深厚。
后有一日,朱尔旦正在写先生布置的功课,陆判到来恰好碰到,帮忙看了一遍,直言写得不好。朱尔旦唉声叹气,怪自己天资愚笨,不是读书的料子,虽然平时勤奋,却始终没有进步。
陆判发现朱尔旦是心窍被堵塞了才导致如此,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过了几天,他从阴间千千万万的心脏里挑出来一颗文气浓郁的玲珑心,于朱尔旦夜晚睡着,剖开他的胸膛换了进去。
自那时起,朱尔旦的胸口留下了一条长疤,而他本人则如饮醍醐,一夜之间变得才思敏捷。
当然,他的心性避免不开的受到了新心脏影响,原本心地质朴的一个人,变得越发的好胜、贪婪、虚伪。
“您手中提着的是何物?”
请陆判就坐,朱尔旦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裹。
陆判大笑几声,打开包裹,提起一颗女子的头颅递到朱尔旦眼前。
头颅的割口一片湿红,血液滴答滴答打在地面上。可见头颅还是非常新鲜的,刚从人的身上割下来。
朱尔旦一惊,身体僵硬地后退一步,却在看清了人头容貌的瞬间欢喜上前抱住。“这是您为我妻子物色来的吗?”
他的妻子身子用得不错,就是相貌长得不好。
换心以来,朱尔旦日日面对妻子那张脸,愈加觉得不堪入目,难以忍受。前段时间庙会撞见某家女郎闭月羞花之姿,分外心动,当夜见陆判过来,想着他既然能换心脏,想必也能换头,便托请他帮忙把那家女郎的脑袋换到自己妻子脖子上。
当时陆判应了下来,但一直没有动作,朱尔旦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不成想惊喜在今天。
“走,去你妻子就寝的地方,我给她换一换。”
陆判拍拍朱尔旦肩膀,用布包裹好头颅,转身出门进了另一间房。
他缓步来到朱尔旦妻子床前,按住她的脑袋就是咔嚓一刀,接着再把美人头颅安上她空荡荡的脖子,用搭在衣架上腰带裹了裹,完事。
再次回到朱尔旦书房,陆判看着换下来的女人头颅交代:“我走后,你找个地方埋了你妻子原先的脑袋。”
说着,一口干掉朱尔旦倒给他的酒液就要离开。
这时朱尔旦眼角瞥见书桌上的木盒,忙不迭喊住了陆判,一把搂住木盒抱到陆判面前。“可否请您再帮我换一样东西。”
陆判动了动鼻子,嗅到木盒里难闻的味道,皱眉道:“是什么?”
朱尔旦揉了揉眼睛,郁郁道:“不知是不是夜晚用功太过,近日看东西模糊不清。昨日见一对穷得卖自己身躯眼睛给母亲换药钱的兄弟当街叫买,我心中一动就买了他们一人一只。你看,可否为我换上。”
他打开木盒,白色的帕子上躺着两颗眼球。
“这还不简单?”陆判笑着应了,让朱尔旦躺在矮榻上,手指伸进他的眼睛一抠便抠出了朱尔旦的眼珠,换了木盒里的两只进去。
结束后,朱尔旦欣喜如狂,在内心深处张狂大笑,面上从容地擦干净眼角的血迹冲陆判致谢。
今日之后,世间所有的宝物都逃不开他的一双眼睛了!
陆判摆手道:“下回有什么要换的,你直接跟我说,我来替你物色寻找。千万别同这次一样自己花钱买,这对眼珠子搁置了一天差点就不能用了。”
朱尔旦连连应是,按捺着内心的蠢蠢欲动,直到送走了陆判,才开始尝试使用好不容易挖来的宝眼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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