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艾达依然沉默着,反常地沉默着。
也许AI可以这样开解自己吧,也许她也可以这样欺骗自己吧。但是, 在她内心深处, 却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 不是这样的。
——你早就知道有可能会变成这样。
她想。
“比起这些, 小心, 大小姐。”
AI的声音伴随着拳脚相交的声音传来, 从那动静可以听出, 它正在与什么人展开搏斗。
或者说, 不止一人。
“我拦住了夜翼与罗宾, 蝙蝠侠向你那边去了。”
艾达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但是,她回过神来的还是太迟了。
破空的风声猛地向她袭来, 一记迅猛的肘击连同男人210磅的体重一起,重重撞在装甲的腰腹部, 在强大惯性的作用下,将她整个人都撞出了窗外。不止如此,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 蝙蝠侠还在她的腰侧贴了一个爆.破.弹, 在猝然响起的爆炸声中,剧烈的痛楚猛然从腰腹处袭来。
“腹部装甲受损, 左侧悬臂受损, 高空作战可能会对您不利, 还请多注意,大小姐。”
AI机械的电子音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在机甲驾驶舱中回响。多亏如此, 艾达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猛地咬紧牙关,将喉间涌起的血丝与怒意一起咽了下去。
“这应该已经是我第三次警告你了吧,蝙蝠侠?”
她沉声质问道,猛然抬起右臂瞄准了蝙蝠侠。
“不要、来、碍我的事——!”
那道漆黑的身影已然落入了蝙蝠战机之中,隔着墨黑的挡风玻璃,艾达并不能看清驾驶舱里的蝙蝠侠此刻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她只听见他的声音,透过电子机械的转化,带着一点不真实的冰冷。
“我不能让你继续错下去,大鸟香奈枝。”蝙蝠战机拦在她的面前,“不要继续杀人了。”
那劝诫中带着一丝真实的痛切,但落在艾达的耳中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冷笑了一声,银色的箭光猛然窜出,如毒蛇一般刺向蝙蝠战机的机翼。
“那么娜娜莉就白死了吗?!”
她陡然拔高了声音。
“还有那些医院里的人,那个前台小姐,那些患者……他们全部都白死了吗?!”
多么可笑啊,多么荒诞啊。
艾达忍不住这样想。
对于这个城市的司法体系来说,死去的人到底算是什么呢?小丑杀了那么多人,他夺走了那么多条生命——但他还可以活下去。合法的,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再离开阿卡姆疯人院,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但是死去的人已经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管还有什么梦想,不管还有什么想传达的话,不管还有什么来不及做的事……一切都完了。他们的生命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未来在那一刻就被切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可能。
而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那些深爱死者的人来说,他们的人生从那一天起便永远改变了。那些创伤会留在他们的生命里,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们,越是爱着死去的人,越是无法不感到这份空洞,这份无可填补也无法磨灭的损失。
无论他们多么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也已经不可能了。死亡带走了一切,不给人以挽回的机会。
但是杀死了他们,摧毁了他们的那个人——那个凶手,小丑,他却依然活着。
在这一瞬间,她的灵魂仿佛与大鸟香奈枝完全同调了。
“他们都死了,但小丑还活着。这太不公平了,你不这样认为吗,蝙蝠侠?”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我无法允许这种事。”
死亡真的很痛苦。
血流进肺里的时候很痛苦,太阳穴那里伤口发胀发晕的时候很痛苦,看着倒计时一步步逼近的时候也很痛苦。
但是最为痛苦的,还是死亡到来的那一瞬间。
娜娜莉……不,她是怀着怨恨死去的。
肉.体上的痛苦根本无法与那一瞬间相较。
——她清醒地意识到,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用的那一瞬间。
“别误会了,蝙蝠侠,我没有指责你为什么不杀了小丑的意思。”
艾达侧身躲过蝙蝠战机发射的导弹,灵活地用箭矢将它们击坠。虽然双眼一直在传来强烈的痛楚,但对于她来说,这些痛楚并不能算什么。
——至少不会比被炸开的那一瞬间更痛了。
“我从来都没有期待过你杀人。你是义警,你根本就没有权力——也不应该杀人。”
蝙蝠侠不是警察,更何况杀死罪犯原本就不是警察的义务。就算是警察,也没有为私怨而杀人的权力。警察任意杀害他人,也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结果。
艾达很清楚,哥谭警方——还有戈登局长——能够与蝙蝠侠达成合作关系,能够信任蝙蝠侠的前提就在于他从不杀人。停留在“调查犯罪”和“保卫民众”这一阶段的义务警察才是义务警察。如果他越了线,那么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犯罪者,一个义务警察式的连环杀手罢了。
正如蝙蝠侠对自己的定位从不是超级英雄而是义务警察一样。
所谓的义务警察,绝对不能将法庭审判与处决犯人的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作为一个曾经的心理学家,艾达非常清楚,当上帝开始扮演上帝的时候,那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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