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滴水不漏的回答让詹姆斯·戈登闭了闭眼, 他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而后便在咲世子恭敬的姿态下,和哈维·布洛克一起离开了。
在戈登走后,杰森看到娜娜莉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窗外依然大雨滂沱,她抬起手来,轻轻放在玻璃上。那纤细的右手就那样静静放在布满水雾的玻璃上,在窗外蒙昧的天光与铅灰色的乌云映照下,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惨白来。
她久久地沉默着,就那样望着窗外,杰森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但他看得出,那沉默之中有着比一切言语都更加沉重的东西。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杰森回过头去,便看见咲世子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他便也沉默下来,和她一起离开了。
他离开之前,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纤细的人影依然坐在窗前,久久凝望着窗外不绝的暴雨。
……
……
……
雨下得太大了。玻璃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令窗外的风景变得格外朦胧,像是水洇过的水彩画。
一道漆黑的身影覆盖在窗外的风景上,年轻的女人从玻璃上看到男人的倒影,无声地伫立在她的身后。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布鲁斯·韦恩默默凝视着玻璃反光中女人的面容。那样模糊而又苍白的一张脸。
他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她,有许多的话想要对她说,无数纷杂错乱的想法交杂在他的脑子里,让一直以冷静理智而闻名的大脑在这一刻充满了混乱的杂音。
而他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是你杀了克莱恩。”
那不是一个疑问句。
女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反问了他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曾经请一个盗梦者教授我如何封闭自己的梦境,如何训练自己的潜意识投射,不让入侵者抵达我潜意识的最深处,窃取我的思想和记忆。那个时候,他告诉过我一个秘密。”
布鲁斯·韦恩回忆着那个盗梦者曾经告诉他的话,无声地闭了闭眼。
“他告诉我,人可以在另一个人的梦中为他植入一个思想。那个思想,或者说,那个念头,可以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想法,但它会从此深深地植入对方的潜意识之中,成为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由此,对方可以做出在旁人看来无比不可思议的行为,却依然认为那就是自己的本心。”
“所以?”娜娜莉平静地问。
“而你的能力是精神接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这么平稳,“进入他人的潜意识与梦境对现在的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可以在对方的梦中植入念头,但是我想,只要满足了条件,你就能进入克莱恩的梦境世界,在他的潜意识里放下一个自杀的念头。”
世界第一侦探停了很久,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在之前的梦境梦游中我发现,你能够进入别人梦境世界的关键,就是要与对方进行直接的身体接触。就像你要读取他人的想法也要经过身体接触一样,那是你的能力发动的条件。”
所以她才特意去阿卡姆见了克莱恩,在告别时与他握手。
而后,就在昨夜,当他沉沉入睡的时候,她前往稻草人的梦境,在里面植入了一个念头。
“你放了什么?”
“恐惧。”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谎的意愿,“我在他的潜意识之中放下了恐惧。他不是喜欢对别人释放恐惧毒气吗,我就让他自己体会一下,永远身处于恐惧之中的感觉。”
于是稻草人错乱了。现实突然变成了梦魇,而他能够从噩梦中逃离的唯一方法就是活生生地撞开自己的脑子。
布鲁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令他的恋人发出了一声极为短促的冷笑。细微的,不易觉察的,难以言喻的笑声。那笑就像刀锋一样划过他的双耳,留下一道长而刻骨的血痕。
“我只是受够了。”她轻声说,“我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她摁在玻璃上的手指压得惨白,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突突颤动的模样。
“你为这个城市做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你一次又一次地抓到那些家伙,把他们丢进黑门监狱和阿卡姆疯人院,虽然你从来都不对我说你都做了什么,但是布鲁斯,我一直看着你。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我看得清清楚楚。这里的伤,是杀手鳄留下的,那里的伤,是小丑留下的,稻草人究竟是第几次对你使用恐惧毒气了?布鲁斯……你怎么会觉得我看着你被他们折磨而不想杀了他们?”
她纤细的肩膀颤抖起来,像是再也无法支撑一样低下头去,用额头抵住冰冷的玻璃。
在这一瞬间,娜娜莉·兰佩路基一直佩戴的面具终于落了地。
“……七年了啊,布鲁斯。”
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七年来,她一直看着他受伤,看着他那样疲惫而凄惨地回到她的身边来。
她藏匿起自己真实的心情,隐瞒着她的担忧,她的痛苦,只对他露出那种天真而又甜美的笑容,只对他吐露那些风趣而温柔的言语。她只是静静等待在这里,为他营造着安全而舒适的家,一个可以放松休憩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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