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非凡人,爱恨嗔痴都掩藏在皮囊之下。
睚眦必报之人因口舌之争灭人满门,贪财好色之人为一己私欲留恋尘世酿下大祸,心性寡决之人误入歧途堕入魔道,贪恋权势之人扰乱凡世穷奢极欲,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柳如鸢手一下下点着腰间赤红的岐焱鞭,蹙着眉头听着那年轻修士愤慨的怒骂。
不过他情绪如此激动也是正常的,人总有些微的共情能力,任谁看到这幅炼狱景象心中总有些触动。
修仙之人本来就是与天牟一线生机,世俗的情爱纠葛、权势金钱早都不放在眼中,但是对于芸芸生命如水滴般又融入浩瀚的水中,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慨。
寨青城算是被庇护在清琼阁之下,如此明目昭昭被人灭了个满门,让清琼阁硬生生被打肿了脸。
容翊在一旁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并没有急着发言,陷入了沉思中。
沉氏是寨青城的名门大户,其中也出过几个具有灵根的弟子,甚至还有一个当上了清琼阁的内门弟子,沉氏也不见得结下了什么深仇旧怨,值得以沉氏一族的性命来偿还。
苏凛钰垂眸不语,忽然想起十年前顾氏灭门惨案,冲天火光湮灭了顾氏一族,但是仅剩的生还者却失了忆。
他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沉默的少年,他薄唇紧抿,往日总是微微翘起的唇角向下撇,浓密的睫毛覆在黑眸上,遮住了他眼中的神情。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凛钰收回打量的目光,再次看向一边神情愤怒的清琼阁修士,那人是清琼阁的筑基期的年轻修士,亲眼目睹了沉氏的惨状,心有余悸,才导致情绪过分激动。
苏凛钰也不是修真界的死神,走到哪哪就发生命案。
架不住主角和反派同时在线,天雷勾地火,奇妙的组合搭配总能碰撞出带着日系动漫的经典场景。
只不过是这部动漫是名侦探柯南罢了。
身为炮灰的苏凛钰留下了咸鱼又悔恨的泪水。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主角身怀奇遇,出门必会有各种机遇与挑战;却忘记了反派的搞事能力不输于主角。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炮灰。
苏凛钰眼泪汪汪,在心底和系统哭诉。
[可能这就是钰儿的命吧。]系统幽幽说道。
[阿毛,我命由我不由天。]苏凛钰间接性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地与这操蛋的剧情互搏。
系统:[……]
那名清琼阁的修士又接着说道:“我在沉家发现了有魔族的气息,也只有穷凶极恶的魔族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沉家在寨青城的名声甚好,他的家主沉意华乐善好施,经常接济难民和孤儿,广结善缘。现在沉府门外跪着一群受过沉府恩惠的百姓,恳求尽快找到凶手。”
提到跪在沉府门前的百姓时,那年轻修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寨青城是清琼阁的管辖区域,却被魔族轻而易举地潜入大开杀戒,简直就让清琼阁颜面无光。
容翊看着殿中神色各异的修士,抿唇不语,这是清琼阁的门派事务,在他们本门掌事者发话之前都不宜过分出声干涉。
“那既然沉府与人无仇无怨,那魔族为何要灭他们满门?”一名蓝衣的娃娃脸修士问道。
那名去查看情况的年轻修士看着蓝衣修士年纪尚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魔族之人心思歹毒,善恶不分,为了一己私欲灭人满族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你看沉府一家人都被吸干鲜血,肯定是魔族在练什么害人利己的魔功,这才抓了沉府全族来祭炼魔功。”
“既然你也说了沉府是受清琼阁庇护的,那么魔族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去招惹沉府后面的清琼阁,而不是找个毫无根基的普通小家族下手?那样可没有后顾之忧。”
柳如鸢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按耐住心底的不快,出声佯作疑惑看着那名修士。
“这……”那修士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这个疑点,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话搪塞过去。
苏凛钰沉默地听着殿中人的对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剧情走向和幕后黑手。
系统只有在触发主线任务时才会给苏凛钰传输任务内容,扣牙缝般挤出来两叁句抽象而简短的任务要求,以及远超字数的无情嘲讽。
苏凛钰只能从中扒拉出几句剧情,端着一副沉着冷静万事不虚的小模样,脑海中迅速重建他杀了我我杀了她之沉府半夜杀人事件的犯罪现场。
现场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坐在前座的清琼阁阁主江舜开口,他对身边的少年说道:
“月儿,关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简短地吐出一句话,又恢复了沉默。
容翊抬眼看去,清琼阁阁主身边站着一名身姿纤瘦的白发少年,他睫毛和发色都是罕见的银白色,白衣粉眸,额间坠玉。
那白发少年的肤色异乎寻常地苍白,带着一种久病初愈的脆弱,容貌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艳丽,像开到荼蘼的花,散发着掩在皮相下凋亡的死气。
他是沉家历年来资质最好的人,现在是清琼阁阁主江舜门下的叁弟子。
他这异于常人的相貌在某种程度上是走火入魔之相,但是听闻云和月自出生起便是这幅少年白发的模样,自小体弱多病,汤药不断,倘若不是早早拜入清琼阁,谅是沉府这种名门大户,也不见得能金钱如流水般抚养他长大成人。
大概是天妒英才,慧极早夭。云和月自小病魔缠身,命格带凶,是早夭之相。这些年来好好地养在清琼阁,阁主江舜纵容心疼他,鲜少让他插手门派事务。
可今日这事是关乎云和月的家族的事情。
即使江舜万分不想让他知道,但云和月他拥有知情权,也该由云和月帮他死不瞑目的亲人复仇。
云和月在大殿中人群议论纷纷之时,垂着眼睫站在原地,神色无动于衷,像一尊睥睨众生的玉像,虽然华美精致,甚至雕刻得栩栩如生,触手却是一片冰凉,那种凉意直达心底,如同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眉目之间悲天悯人,眼底凉薄不近人情。
苏凛钰自然也对这人白发粉眸的模样有几分兴趣。
这特么不就是得了白化病嘛!
体内的黑色素缺乏或者合成障碍会导致毛发变白,虹膜和瞳孔呈现淡粉色。外貌特征完全符合呀,所以修真界的常识白发是走火入魔之兆又是怎么掰扯出来的呀!
根据高中的生物学知识,可以推断云和月的基因为双隐性,父母同为显性和隐性的搭配,才有几率生下双隐性的白化病……
苏凛钰盯着那人银白色的长发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维,虽然面上神色不变,但已然神游天外。
“这件事情是不是魔族做的还无法盖棺定论,但我们不能放过一丝线索找出凶手,这件事情就交由蔺寒与月儿负责。”
江舜转头看了一眼身边静默不语的云和月和表情严肃的大弟子蔺寒,目光微不可察地柔和下来,接着说道:
“蔺寒,好好保护月儿,他年纪尚小,身子虚弱,不宜过分劳累。”
一名高挑的蓝衣御姐郑重地应声答道,似乎没有师傅吩咐她也会如此。
之后大家便纷纷散开离席,那白发少年乖乖地跟在师姐蔺寒身后,在快要离开大殿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苏凛钰面前。
他在之前便察觉到了苏凛钰的目光,也注意殿中众人虽然在谈论沉家灭门的事情,但是总是有些爱慕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这名过分漂亮的青年身上打转。
他像是天上皎皎明月光,灼灼朝日晖,万千光华倾泻,引得人流连忘返。
“你长得很好看。”他看着面前清冷姝丽的青年说道,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打量。
苏凛钰一听傻了,忽然想起有关云和月的传闻,听说这人的审美与正常人背道而驰,正常人眼中的美人他反而觉得长相平平,甚至觉得丑陋,这一点只针对美人,审丑还是和正常人一样,并不会以丑为美。
苏凛钰听说这件事时,瞬间想起了中国古代传说夜叉国的故事,夜叉以美为丑,以丑为美,最后兴致勃勃地思考了一番云和月照镜子时会不会觉得自己长相丑陋。
可是,大兄弟,这突如其来的gay里gay气是什么鬼?你不应该觉得我长相丑陋吗?你既然讨厌长得好看的人,那第一美人你怎么就不讨厌了,这可是原则问题呀!
做人就要知行合一,表里如一,始终如一,可不能做这种叁心二意,背信弃义的事!
你看看你师姐在后头紧张地攥住了你开开合合的柜门,生怕你夺柜门而出。
甚至都害怕地笑出了声???
咋肥事?大师姐,你清琼阁千娇万宠的叁师弟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好在这种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顾怀瑾仗义地将他解救了出来,他伸手握住了苏凛钰的衣袖,向下扯了扯,苏凛钰在顾怀瑾的打扰下回过神来。
云和月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便乖乖的跟着蔺寒离去了,在离开前还不忘转头多看几眼苏凛钰。
那股依依惜别的劲儿,要不是苏凛钰心如明镜,都以为自己和云和月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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