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瑶华揉了揉眼睛,“直接回去吗?”
青阳这才偏头看她,“你还想去哪儿?”
“不去哪儿,我就问问。”瑶华伸了个懒腰,“在那儿睡了一晚上,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青阳说完,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只是我在想,这事要不要告诉我爹娘?”
“说啊。”瑶华毫不迟疑,“难不成你还能信不过你爹娘么?”
忽然,瑶华想起了昨日在玄冰洞中那一闪而过的疑虑,问道:“你说你感觉那玄冰洞内有如金莲一般的生气,那……有没有可能,要治你的病,也能用玄冰洞代替金莲?”
青阳顿了顿,垂下头,“不知道。”
“所以我说得告诉姑姑他们啊!”瑶华一拍他肩膀,“究竟能不能行,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我……”青阳看着远处,缓缓吐了一口气,“其实于我而言,难处不在金莲。”
瑶华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那还有什么难处?”
青阳:“萤罗圣君说,治我的病,须得用到近亲的血,还得让亲族渡修为给我……可这两种不论哪一种,真的都那么容易吗?”
“那有什么难的?”瑶华皱着眉,“不就是一点血和修为么,难不成姑姑他们还会舍不得?”
“一点吗?”青阳的目光茫然地停留在不知何处,“我是生来神脉有损,连心法都修习不得,那该是多大的损伤?而要填补好这些损伤,真的只需要一点血和一点修为吗?万一我要的是一整只麒麟的血和数十万年的修为呢?”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怕的不是他们舍不得,我是怕他们太舍得。”
“我……”瑶华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来。
她自己身上不就背了母亲一生的全部修为么?这些修为压在身上究竟有多么沉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因此她说不出什么安慰青阳的话来,更无法劝他接受那些修为。
“算了,别自找烦恼。”瑶华缓缓地捏了捏他的手臂,“等回去之后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查清楚了,再告诉他们不迟,所有的烦恼,以后再想。无论如何,我们发现了玄冰洞,总归是一件好事,对不对?开心一点。”
到了雾波与北海的边界的一片山脉,瑶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过了这片山脉,气候就会渐渐暖和起来了。
刚过了那片山脉,瑶华正要鼓掌庆祝,忽然脚下的云停了下来。她奇怪地看向青阳,“怎么了?”
“你看那里。”青阳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脉,“看到什么没有?”
“没有啊……”瑶华看了半天,“我就看到绿油油的树……不对!”
瑶华瞳孔猛地一缩,凝神朝青阳手指的地方看去,拧眉问道:“那儿是不是……有一团黑雾?”
“对,看来我没看错。”青阳与瑶华对视一眼,俱是神情凝重。
万物分阴阳,皆有其正面与反面,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独立地、纯粹地存在于这世上。
就好像精怪们修炼得道则成仙,修炼走了歪路便成妖,妖与仙便是阴阳两面。
在人们眼中,神与仙总是光鲜亮丽的,尤其是生而为神的那三族,仿佛就是造物天神所造下的一个奇迹,是最受天神宠爱的、得天独厚的一个特例。他们高尚、完美、洁白无瑕。
极少有人知道,神也有其阴面,便是魔。
神生杂念即为魔。
作为守护世间万物生灵的神族,他们的杂念就是杀戮之心,一旦有神造成了杀孽,便会有魔滋生。
这杀孽自然不是吃一顿红烧鲫鱼的杀孽,而是指大规模的、毫无怜悯之心的屠杀。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颜色,魔族也不例外。由于杀戮之心煞气最重,魔族的颜色便与煞气的色彩十分相近,是一种似黑非黑的颜色,黑色中带了一丝鲜血的诡红,只是看起来便会让人头皮发麻。
神族介于天地秩序之外,仿佛可以随心所欲没有天敌,但他们其实并非没有天敌,只是这天敌一直被他们压制得很好,多年来未曾生出什么事端。
但今日,两个年轻的神族在雾波边界的云头上,从上往下地瞥见了他们的天敌。
瑶华紧紧抓住青阳的手腕,不敢置信地问道:“那是……魔吗?”
她没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发抖,青阳被她捏得发疼,转过头看见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死死将那声低哼压回了喉咙。
神力越强的神族感官也就越灵敏,青阳知道以自己神力,对于魔族的感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瑶华不同,她大概能够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天敌的威胁。
那恐惧几乎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青阳……”瑶华牙齿打颤,“我是第一次看见它……你知道,这种东西,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里,就连我爹娘也从来没有见过。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东西?是我们杀戮太重吗?是我们战争太多吗?我们……竟在什么时候,屠杀了其他的生灵吗?”
对于自己管辖内的生灵,神族会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见到“魔”时,神族会下意识地自省并忏悔,就如同瑶华现在这般。
青阳有些漠然地看着那团拳头大的黑雾——不知为何,他似乎天生缺少作为神族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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