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昨夜密道入口被封,大堂又是这般景象,很难让他不联想到极坏的一面。
青阳浑身一个激灵,方才半梦半醒的状态顷刻间散了个干净,脑子里清醒无比。
他回身往自房间跑去,这才发现自己出来时竟没注意,家中各处都是凌乱模样,花草凋败,偌大的院子竟似一个活物也无!
唯一未遭荼毒的是自己那个小屋子。
青阳坐在床边,心跳如擂鼓,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昨夜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可他实在回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大概是娘亲将他抱回来的。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测:难道救下瑶华的事被麟帝发现了?又或者……那向来看爹爹不顺眼的麟帝终于找着什么把柄要制裁爹爹么?
青阳木然坐了一会儿,又将所有猜测推翻——若是如此,娘亲又怎么会还将他抱回来呢,既然自己还在家中,便说明家里还算安全,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半个字也不与他交代。
想到这儿,青阳猛地站起来,上上下下将自己屋子翻了个遍,终于在枕头底下看见子菀留的字条:
昨日不过是妖兽闹腾,孩儿莫怕。
青阳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并非麟帝那儿出了什么幺蛾子,也不是瑶华被发现。
他一颗心刚放下来,却又被下一句话硬生生扯到嗓子眼——
因须得将妖兽送回北海封印,家中混乱尚未收拾,孩儿便去后山住几日罢,也好有个照料。
青阳:“……”
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究竟他去后山是被瑶华照料,还是去给瑶华当老妈子?
饭谁管?
就算神仙不吃饭饿不死,那么睡觉的地方总得有罢?那半边屁股大的小瓦房,他是睡房顶还是睡门口?
青阳忽然觉得似乎自从瑶华来了以后,娘亲就对自己不怎么上心了,当初说了一句“做姐姐”,那便宜娘亲便还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姐姐,以为她能照顾自己似的,可瑶华那混世魔王,未曾知晓的时候尚能遐想一二,如今见了她那副熊模样,也真能放得下心?
说来也怪,父母分明都身强体壮,神力在族中俱是数一数二,偏偏生出个儿子是病秧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修不得神力,长了万八千年还是个稚童模样,出去不是被这个欺负就是被那个欺负,新来个漂亮姐姐也欺负,当母亲的竟还送羊入虎口!
青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可想归想,青阳仍然收拾好几日的衣物和其他必需品打了个包,乖乖地往后山去。
其实他明白,母亲所说的什么家中混乱只是表面借口,原本即使混乱,他也能住得下去。之所以不让他留在家中,是因为当他们都不在家时,那些豺狼般的哥哥弟弟们便会扑过来,想方设法地折磨自己。
这样的苦头青阳不是没吃过,因此往常父母离家时都是将他一起带走的,如今有了个瑶华,那不知是不是亲生的爹娘竟然就这般撂挑子了……
走出密道重见光明,青阳轻车熟路地往小瓦房走,方才远远望见那模糊的影子,忽然,他的后脖子不知被哪个不开眼的小妖精划了一下,原本紧紧系在脖子上的红玉石应声掉了,滚进草丛中一时没了踪迹。
青阳反射性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原本伫立着小瓦房的地方并没有第一次来时的那片空地,而是如周围一般,立着密密几棵高大的乔木,若非他方才已经知道小瓦房的方位,此刻定然会迷路。
——这里是何时变了模样的?为何忽然要改变幻术?
青阳没来得及多想,蹲下身子寻找红玉,神力低微如他,没有那块红玉是过不了那片幻境的。
待重新戴上玉石,青阳终于又看见那栋瓦房,走得近了,他才发现那小瓦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大瓦房,足有原来的两倍大,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青阳捏了捏纳物囊的绳子,心道:这哪里是因为什么“妖兽闹腾”,分明就是早有谋划!
瑶华早早地就站在门口迎接他,见他走近,热情地扬手道:“快来看我们的大房子!”
青阳被那“我们”二字惹得满脸通红。
“大房子”并非独立一栋,而是两栋挨在一起的小房子,内里隔着两层墙,并不相连,青阳看到这儿,悬着的心才堪堪落稳——若真要住同一屋檐下,他真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应对。
身体是稚嫩了些,可心智已是少年,毕竟都是将近万岁的神仙了……孤男寡女,实在不好。
瑶华却仿佛并未想到这一层,她只是高兴,带着青阳将房子前前后后转了个遍,满怀期待与快乐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里飞出来。
青阳蓦然有些心酸。
果然,一切不在意与看得开都不过是一张伪装出来的虚假面皮,贴得再紧也会有偶然的那么一个时刻,将满心寂寞与悲痛从缝隙中泄出来——即便她是笑着的。
这么大的孩子,有哪个不是在父母羽翼下无忧无虑地活着,也只有她考妣故去,亲族如仇,天地偌大,再没有哪个地方是她归处。
青阳心中萌生出一股浓浓的悲情,可这悲情方才冒了个尖儿,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影子,便被瑶华一句话敲了回去——“蛋蛋,我肚子饿了。”
青阳:“……”
她叫他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