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有那么吓人么?
一旁的连风没有注意到俩人之间的暗涌,他此刻已经被见到妹妹的喜悦彻底埋没。
他一溜烟跑到连草跟前,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
“小妹,近日可好?”
说罢,又立时反应了过来,轻扇一下嘴巴,蹲下身子,与连草平视,道:“你瞧,我问得这是什么话,你伤了腿,能好吗?我看啊,这宫里你也不必呆了,随大哥哥回家去,可好?”
连草早已将视线收回,她看着连风,换上一副笑脸,道:“好啊。”
她本就不喜欢在宫里待着,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虽有姑姑在,却总觉得不自在。
他俩此刻已然全忘了,皇宫,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连草的去留,根本就不是掌握在他们手上。
赵信看着他们兄妹说话,慢慢地垂下眼睛,隐去里头的万千思绪。
连草抬眼瞧了瞧他,拉着连风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哥哥,那人是谁?”
连风这才想起还站在那里的赵信,猛拍了一下额头,道:“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起身道:“小妹,我待会儿再来给你说话。”
“哎?”
连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连风已经走到赵信身边,带着歉意道:“对不住,殿下,我方才太过高兴,便同妹妹说了几句话,把您给忘了。”
赵信瞧了瞧连草,见她一张脸上布满了惊奇,随即便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睛,微微摇头道:“无妨。”
他们再说多久的话都好,他只想多看一看她。
“子穆来了。”
殿里忽然传出连偀的声音,随后红叶从殿里出来,口中说着:“大公子,娘娘请您进去呢。”
话音刚落,抬头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赵信,愣住了。
连风听了,面上一喜,将事情从头到尾说给她听了,最后道:“姐姐可有闲置的屋子,也好让七皇子暂且歇息。”
红叶张了张口,有些犹豫,过了许久才道:“......有,请七殿下随奴婢来。”
随后,便带着他到了连草住所对面的一个厢房里去。
连风不放心,非要跟着等太医,被赵信劝走了:“大公子不是要见贵妃?莫要让她久等了。”
他慢慢坐到床榻上,虚弱道:“我在这里等着太医来就成。”
连风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跟着红叶出去了。
待所有人走完,只余下身边的李年,赵信便一改虚弱的模样,站起身,大步走向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他身后的李年满脸不解,他实在是不懂,自己的主子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演上这样一场戏。
又是装摔倒,又是装吐血的,难道就是为了随着连大公子进贵妃的云溪宫不成?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主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要是被请来的太医诊出来主子根本没病,那贵妃和连大公子非得把他们扔出云溪宫去不可。
主子在宫中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实在是不好再得罪人啊。
谁知他问完这句话,赵信像是压根没听到似的,只微微推开窗子,盯着对面的屋子,沉默不语。
李年急坏了,再次开口:“主子——”
“闭嘴。”
赵从盯着外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知为什么,李年觉得那两个字似乎从头到尾冒着透骨的寒气,他听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赵从的眼睛一眨不眨,不多时,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那个奶母钱氏正要使唤人将她抱回屋里去。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她猛然回头。
应该是什么都没瞧见,她面露疑惑,很快,又将头转了回去。
赵从抬手,将窗户合上,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
“怎么了姑娘?”
钱氏顺着他方才的目光去瞧,只瞧见几扇紧闭的窗子。
连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她被抱进了偏殿,放置在床上。
连草躺在上头,心里还未从连风的一声‘殿下’里回过神来。
殿下,七殿下,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宫中不怎么受待见的七皇子,赵从。
只是,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她之所以没有将那个冷漠少年与七皇子联系起来,是她从没想过,一个皇子,竟会穿得那样朴素。
没有任何如玉佩香囊似的装饰品不说,就连穿在身上的衣料都十分粗糙,显然是司衣局有意怠慢。
堂堂皇子,单穿的那一样就连普通的宫人都不如,旁的就更不要想了。
她听旁人提起,只以为七皇子虽不受重视,但到底是位皇子,衣食住行方面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今日,她才知道,这位七皇子的日子,怕是比她认为的要差上许多。
也难怪,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要是换做是自己被如此对待,怕是也高兴不起来。
但就算如此,连草也不能原谅他对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顶多在原来的厌恶上加上一点同情罢了。
毕竟,生活不幸不是一个人伤害别人的理由,更不是他漠不关心、忘恩负义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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