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下子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徐李氏可不就是性子软么,不然也不会把她男人纵成那样。”
“那徐老二整日里喝了大酒,不是打就是骂……”
“日日赊酒赊菜,到年底去要账,不仅不还,还横得很!”
“哎,哪里像是正经过日子的!”
于三娘问:“方才听娘子说那是徐家二小子,难不成还有个大儿子吗?也不正干么?”
“原本还有个大小子,生生被打走了,听说死在外面了……。”
“没死!前两年我还见过,说是成了小混混,专猫在州桥偷钱。”
“我怎么听李氏说,那小子成了气候,当了官了?”
“听她吹吧!若真当了官,徐老二还不上赶着贴上去?”
“……”
许是为了讨好于三娘,让她以后多买自家的菜,亦或是对那徐老二积怨已久,见人就吐槽。
在于三娘的引导下,摊贩们你一句我一句,把徐家祖宗八辈都翻出来了。
于三娘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徐老二就是槐树的继父,当初槐树就是受不了他的毒打,这才离家出走,入了无忧洞。
单是一想,她就气得发抖。
又心疼得发慌。
胡氏和于三儿再偏心,好歹养大了他们姐弟几个;李氏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被骂被赶出家门,六七年不闻不问!
这还是亲娘吗?
她宁可自己猜错了!
于三娘沉着脸回了满庭芳,犹豫着要不要跟槐树提一下这件事。
如今,那个李氏到处宣扬她儿子当了官,还带着小儿子去看槐树,指不定哪天就会找上门,得让槐树有个心理准备。
别说,还真让她猜着了。
不过,想着算计槐树的并非李氏,而是他的丈夫,徐老二。
那天,李氏看到槐树那般风光,特别高兴,憔悴的脸上难得带上几分喜气。
进门看到徐老二醉醺醺地坐在桌边,母子两个皆是战战兢兢。
李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转身就要去做饭,生怕晚了一步被徐老二打。
徐老二叫住她,恶声问:“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氏吓得一哆嗦,不敢说实话。
大头却小声道:“去看探花郎了,娘说探花郎边上那个小将军是我哥。爹,你不是说我哥早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哥?”
李氏吓得捂住他的嘴,惊恐地冲徐老二解释:“不、不是……你别生气,我就是去看看,没想认他……”
意外的是,徐老二并没有抡拳头,只是哼了声,道:“你若想认回他,也不是不行。”
“不,我不想……你、你放心,我不会再去看他了,再也不会了……”李氏缩着脖子,涌出泪花。
被打怕了。
徐老二眉头顿时拧起来,满眼嫌恶,“你这娘们怎么听不出好赖话?老子让你去认,你还不乐意了?”
李氏猛地抬起头,“你说真的?我可以认回飞飞?”
徐老二嗯了一声,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只要他恭恭敬敬给老子磕了头,叫声爹,答应供着老子吃喝,给老子养老送终,老子不介意在徐家祖坟上给他留个地儿。”
这话说的,如同恩赏一般。
李氏却满心感激,甚至喜极而泣,“好,好,飞飞一定乐意,他爹本就是入赘到我家的,程、李两家都没了人,他能落在徐家族谱上,再好不过……”
徐老二一瞪眼,“谁是他爹?”
“不,你才是他爹。”李氏连忙纠正。
徐老二哼了声:“赶紧着,趁我还没后悔把他认回来,宗族那边我去说。”
李氏揪着衣角,道:“我去做饭……今日卖了绣品,称半斤猪肉可好?”
徐老二没吭声,代表默认了。
出门时,李氏喜不自禁。
这些年,她头一回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于三娘没料到,李氏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槐树说。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天天看着唐玄到店里接司南,槐树也学会了,从大营回来就去满庭芳接于三娘。
大门进不去,他就在对面的茶摊上等着,喝喝茶,听听书,直到长街灯火通明,满庭芳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小两口才肩并肩往家走。
这日,营中休沐,槐树来得早了些。
刚在茶摊坐下,街角便走来一对母子。槐树看到来人,登时变了脸色。
是李氏和大头。
这些年,他从来没去过东市,人未进过徐家住的那条街,从未在那家人经常出现的地方停留过,就是为了不遇上他们。
李氏心怀愧疚,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今日,是槐树离家之后,母子间第一次迎头撞上。
槐树霍然起身,转身就走。
李氏快步上前,颤抖着拉住他,“我的儿……”
只一句,便泣不成声。
大头按照徐老二教的,抱住槐树的大腿,一通干嚎:“哥,我和娘来接你回家,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家也不回,娘天天想你,日日落泪,眼都哭瞎了……爹也怪想你的,在家里备上了酒菜,就等着你回去。哥,你快回家孝敬爹娘吧!”
槐树暴怒,一把甩开他们,“谁是你儿!谁是你哥!我爹早死了,哪里又来一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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