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大的那位小娘子应了声,连忙牵着妹妹的手从后门出去了。
司南的笑僵在脸上,讪讪道:“那是您家闺女?”
江娘子不冷不热地瞄了他一眼,“早已许了人家,月底成亲。”
不等司南再说什么,就被赶了出来。
司南的美色和好口才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本来是件极小的事,没承想,短短半日的工夫便传得整条街都知道了。
元三德特意来了趟店里,叮嘱司南:“江娘子一早没了丈夫,独自拉扯着两个闺女过日子,要强得很,你别去招惹。”
司南哭笑不得,“叔公冤枉我了,我只当是街坊邻里,过去打个招呼,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元三德点头,“没有就好。她家大丫早就订亲了,在军中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若让人家知道了,你这铺子就别想开了。”
司南面上笑嘻嘻,心里哼叽叽,我男人还是官兵头头呢,谁怕谁!
经此一事,他知道了,河间府这个地方太小,保守且排外,和汴京城行事风格大不相同,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闹得满城皆知。
不光他这个“外来户”需要谨慎,如江娘子这般的本地人更加谨慎,他们还得在这里过一辈子。
司南套近乎失败,只得换赵灵犀出手。
江家的两个女儿大的叫江小花,在旁边的裁缝铺做活,长得好看,性子也温柔。那日司南被江娘子凶了,隔天江小花便让妹妹送了一斤点心过来,算是替母亲道歉。
妹妹叫江小朵,性子略怯懦,常常一个人坐在店门口绣花,一坐就是大半晌,不带挪地方的。
姐姐叫她来送点心,她扔下就走,一句话不敢多说。后来还是赵灵犀过去,送了她们三碗面。
因着这个小插曲,两家人也算说上了话。
赵灵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跑去找江小朵一道坐着,嘴里的话本故事一个接一个,三两日就勾得江小朵跟她成了朋友。
为了维持这份友情,赵灵犀下了大本钱。
她出门的时候带了两副头面,是在汴京城最好的银楼打的,原本想戴着见狄咏的,这时候却用上了。
只因听江小朵想用做绣活的钱给姐姐换支镶金的簪子,当作嫁妆。赵灵犀便趁机说瞧上了她的绣活,想用头面换。
可是,她的头面太贵重了,若拿出来必会引人生疑,只得拆了,磨了磨,卷一卷,做出半新不旧的样子。
司南瞧见了,不由失笑:“今日拆了多少你都记着,回去让你球球哥赔给你。”
赵灵犀弯着眼睛,露出一对小酒窝,“我不想要簪子,能不能让球球哥赔我点别的?”
司南一眼就瞧着她的坏心思,笑眯眯道:“想养男宠,先问问狄二哥答不答应吧。”
赵灵犀顿时苦下脸,“俊俊哥,你变了。”
司南笑,“不,这才是真实的我。”
“什么真实的你?还有假的你吗?”江小朵扒着门框往里看。
司南连忙挪了下步子,挡住赵灵犀。
赵灵犀飞快地把满桌子金光闪闪的头面收起来,只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簪子。
江小朵怯怯地缩了缩脖子,以为自己不受欢迎。
赵灵犀故作任性地嘟起嘴,把她拉进屋,“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哥就要念死我了!我说想拿这支簪子换你的绣屏,他死活不让,说亏了。”
江小朵看着那支金簪,小声说:“俊俊哥说得对,这支簪子太贵重了,我的绣屏不值这个价。“
赵灵犀笑笑,说:“没事,我觉得值就成。”
江小朵还是摇头,不肯占便宜。
赵灵犀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小花姐姐半月后就要出嫁,你先拿着,大不了你多绣几个,慢慢还我。”
如果说刚开始是为了跟江小朵套近乎,这时候,赵灵犀是真心想把簪子给她。
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为了给姐姐攒嫁妆,做绣活做得手都冻伤了,而她心心念念的嫁妆,只是一支镶金的簪子。
镶金的!
汴京城体面的丫鬟都不屑戴。
司南不声不响出了门,留两个小娘子在屋内说知心话。
江小朵最终收下了簪子,一迭声地说一定会给赵灵犀绣十个小屏风。
赵灵犀忙活了许多天,终于取得了江小朵的信任,时不时从她嘴里套几句话。
在江小朵看来只是一些家里的饮食起居,无关紧要,对别人也可以说。
司南却根据这些支言片语,加上钟疆的调查,分析出了辽人贩盐的路子。
有人把盐从辽国运过来,交给“一级批发商”,这些人有辽人,也有宋人,甚至有些人手里有官方盐引。
他们再把辽盐和宋盐掺一掺,当成官盐,卖给“二级批发商”。他们再往下卖给散户。
这样一来,几乎整个河间府的人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维护,各自保守着这个公开的秘密。
怪不得屡禁不止。
司南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河间府的官盐价钱太高了,比河北路官府报出的均价要高出一大截,比汴京的盐价还高!
然而,河间百姓每年的收入却不足汴京的十分之一,根本舍不得吃官盐。
司南写了封信,快马加鞭送回汴京。
赶巧了,唐玄也从那几个私盐贩嘴里问出了这些,同样报给了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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