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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淡淡地往对面扫了一眼。
    所有人都下意识挺胸抬头,腰板挺得笔直。
    直到唐玄收回视线,兄弟们才悄悄地去看他压着司南的那只手。
    是不是摸得久了点?
    确实摸得久了。
    唐玄舍不得放开。
    从前两个人也拽过袖子、捏过手指,却不像昨天那样,十指相扣,从店里走到店外。
    自从有了昨天那一出,唐玄仿佛开了荤,逮着司南的手就想牵。
    司南却心大,根本体会不到唐玄复杂的内心世界,反而嗖地一下抽回手,笑呵呵地指向小料台。
    “麻油醋蒜都在那边,吃口重可以多加些盐和茱萸粉。”
    “好的好的,我自己盛就行,不劳烦司小哥。”亲从官笑笑,连忙去了。
    再磨蹭一会儿就要被唐玄的眼神杀死了。
    桌上有一个人,从进门起就有些沉默。
    司南刚才悄悄问了,这人就是那个被无忧洞的小贼砍断手筋的钟疆。
    钟疆生得浓眉大眼,鼻梁很高,脸型微长,一看就是正派的长相,却又不至于太过威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司南不着痕迹地把青笋、五花肉往他跟前推了推,羊肉、鱼虾放到另一边。
    他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适合吃这种发物。
    他做得隐蔽,钟疆却细心地发现了,亲切一笑,“多谢司小哥。”
    司南笑着摆了摆手。
    其实,从见面起大伙都有意回避着这件事。
    钟疆伤了手,用不了刀,拉不开弓,皇城司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大伙刻意不提,说到底是怕他心里难受。
    然而,这样刻意的表现,反倒让钟疆有些尴尬。
    如今既然有人开了头,话题也就自然地引了过去:“想好了吗,要去御马监还是牢城营?”
    钟疆笑笑,道:“御马监吧,牢城营在北边,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我娘不放心。”
    同僚挤眉弄眼,“是大娘不放心,还是嫂夫人不放心?”
    “兄弟们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钟疆摆摆手,自饮了一杯酒,又斟满,朝向唐玄,“借司小哥的酒,跟老大道个谢,若不是你在官家跟前争取,我……不会有这等前程。”
    唐玄抿了抿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疆笑着,也喝了。
    亲从官们心里却不大好受。
    从人人艳羡的天子亲随,到老太监们磨日子的御马监,谁会觉得这是“前程”?
    然而,大伙心里都明白,以钟疆的情况,御马监的差事已经是品阶最高、俸禄最好的了,足够他养活一家老小。
    大伙默默地喝了口闷酒。有人拍拍钟疆的肩,带着些醉意说:“去了那边别再像从前那么傻,什么脏活累活费力不讨好的活都往身上揽。”
    钟疆笑着点点头,“严兄放心,老大说了,我去了就是主事官,那些喂马、铡草、搬草料的活轮不到我。”
    对方白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得硬,到时候看到监中老的老、小的小,你能忍着不撸起袖子干?”
    钟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还真忍不住。
    司南看着他的笑,心里有些不好受。
    唐玄说过钟疆的身世。
    出身京郊农户之家,父亲早亡,家中有一兄一弟,母亲兄弟们起早贪黑地劳作,供着他读书、习武,好不容易通过武举,得以选官。
    大宋亲从官,多从官家子弟中选拔,平民若想跻身其中,需得比官家子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不仅要足够优秀,还要足够幸运。
    恐怕比鲤鱼跃龙门还要难一些。
    钟疆,是全村人的骄傲。
    十八岁的年纪,刚刚娶亲,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因为同情一个居心叵测的小贼,前程尽毁。
    司南看了下他的眼睛,有失落,有疲惫,却没愤恨,没阴霾。
    真难得。
    见席间沉默,钟疆反倒主动活跃气氛,“我娘说了,大不了回家种地,生个娃,将来让娃像我一样上书院、考武举、进皇城司,届时还得赖各位叔叔伯伯多多照应。”
    大伙一通笑,“别像你这么憨就行!”
    钟疆咧了咧嘴,“我要不憨,老大能抬举我进皇城司?”
    那年武举,他不认识唐玄,只瞧着那些官家子弟站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他一眼,还以为唐玄被孤立了,热心又正义地上去攀谈。
    后来他才知道,人家是官家养子,武举魁首。
    谁敢孤立他呀?
    那是吓的!
    司南戳戳唐玄,“御马监俸禄高吗?”
    “每月十贯,另有茶汤钱、差旅费和四季衣裳。”和亲从官相比,整整差出十多倍。
    十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算少,可是在衙门为官,年节往来、婚嫁送礼、上下打点,这点铜钱,听不到响就没了。
    最重要的,还是憋屈。
    人在那种养老衙门里待久了,什么意气啊,斗志啊,全都得磨没了。
    要不然,钟疆的娘亲也不会说,让他回家种地。
    司南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份“招聘启事”,“外卖送餐员,了解一下?”
    钟疆一愣,“这是何意?”
    “送外卖呀!有人订了小火锅,外卖员去送。当然啦,你若肯来,怎么也得是个队长。”司南玩笑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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