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别怕。”
乔颂玉了解池清叙的性子,因此也并不多做安慰,只是得体地握着池清叙的手腕,引导少女的脚步。
她一边走着,一边抬起手来,抹去了额前的冷汗。
突然,少女似乎在身后的人群中,听到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口哨声。
这声音短而急促,像是鸟儿一飞冲天时才会发出的鸣叫。
池清叙正想要扭过头去看个究竟,但这时她发觉,自己的潜意识却一直在阻止着身体接下来的动作。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那心音持续不断地,宛如念咒语般拉扯着池清叙的神经。
但此时,少女的动作却比思想快了一步。
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无可挽回。
光影之间,池清叙好似看到了一道黑色如飞雁般迅疾的影子,朝自己的脸扑了过来。
那身影带着猎猎的风,带着无可转圜的杀意和熟悉的香味,想要精准地取下自己的性命。
要知道,被最顶级的杀手盯上,本就是难逃一死的。
“完了…”
池清叙这样想着,条件反射地闭起了眼睛,准备迎接意料之中的剧痛和死亡。
但出人预料的是,她只等到了少年吃痛时,从胸腔里发出的闷响。
…是乔颂玉?
池清叙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对方的背影完全笼罩了起来。
乔颂玉虽然生的很高,但和楚留香比起来,实在是单薄了不少。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像一堵城墙般,结结实实地挡在池清叙的身前。
看到这个场面,池清叙愣在当场,嘴唇和睫毛因为惊慌,而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那黑衣人出手在先,纵使乔颂玉剑法了得,身法也轻盈,却也只来得及用剑划破凶手的手臂。
再加上凶手攻速极快,手臂受伤的同时,他的铁爪也贯穿了乔颂玉的胸口的皮肤。
万幸,他受了些伤,否则乔公子的心脏,很可能当场就被摘下来了。
这功夫的狠辣程度,绝不亚于华山的摘心手。
黑衣人意识到自己行动失败,便一个跟头,足尖点地,飞出了几丈远,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另外一条街上的楚留香和胡铁花这时才赶到池清叙身边,但为时已晚,不但凶手没了踪影,连同伴也身负重伤。
周围商铺的老板和客人,见状便纷纷让开了路。
照理说,黑市本就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地方,但近距离看到这样血肉模糊的场面,不少人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刚才还喧闹着流动的集市,现在已完全静止了下来。
眼见凶手的威胁消失,适才还站得笔直的乔颂玉,现在终于体力不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池清叙被他虚弱的样子吓到,她赶忙冲上前去,扶住乔颂玉的胳膊。
他浅色的衣衫前襟早已被深红色浸透,但伤口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血,模样可怕极了。
“你还好吧?”看到伤口,池清叙又难过又慌张,忍不住拿出手绢,想拭去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其实也不是很痛,没事的。”乔颂玉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脸,想安慰池清叙,但伤口实在是太痛,他的笑容也转瞬即逝。
池清叙没再说话,她发觉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连脚下的地都被沾湿了。
她无措地伸出沾满了血的右手,开始拼命擦着自己湿漉漉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迫在眉睫的死亡气味,更是第一次感受到愧疚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痛苦。
“他不会死吧…”
想到这儿,池清叙咬着唇瓣,又开始拼命地掉眼泪。
“别哭了…”乔颂玉的脸色和唇色都苍白无比,他疲倦地抬起手,拍了拍女孩的头顶安慰道,“我不会死的。”
池清叙哭得下巴都在抖,鼻子也被堵住,她除了使劲点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今天遭难的本该是她,死掉的也本该是她。
但乔颂玉却突然跳出来,用性命帮自己挡下了这场无妄之灾。
即便自己躲过了这场祸事,但假若少年真的丢了性命,池清叙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够背着一条人命,毫无愧疚地生活下去。
“我们要快点把他送出去找郎中,若再耽搁只怕不好。”楚留香迅速回过神来,他语气冷静,同时将手伸向乔颂玉的腿弯处,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小胡,你去四合桥,去找杨天,让他到云来客栈。”
胡铁花急忙点了点头,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胸口受伤、没有担架,临时也很难找到车,这姿势虽然滑稽,但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楚留香抱着乔颂玉,但丝毫不妨碍他用轻功赶路。
男人身轻如燕,抱着一个大活人,竟像是两手空空般,借着商铺上方搭着的雨棚为支撑点,一跃飞出老远。
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出口。
转出黑市后,三个人终于回到了大街上。
池清叙就近拉了一辆马车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铜钱塞进车夫手里。
“云来客栈,越快越好。”她神色焦急地说道,“若是耽误了,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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