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克维尔点点头,心情忽起忽沉。
帝国学院,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甜蜜又残忍的地方,将过往的伤痕重新揭开、暴露于炽烈的阳光之下接受鞭挞。
只是这次与过往四年的每一刻都不同:这次,西斯在他身边。
快到中午的时候西斯醒了,向导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见克维尔在一边的书桌处看书,窗帘没有拉开,屋内台灯的暖光点亮微微映在哨兵的脸庞处。他定睛看向克维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饿了么?
似乎是感应到床上人的动静,克维尔抬起眼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的西斯,轻声问道。
困倦和被子里的温暖感逐渐被空腹的饥饿压过,西斯的嘴里有点干,他舔了舔嘴唇,回道:有点。
岂止有点,简直饿扁了。
起床吧,一会儿下去吃饭。
克维尔没动,看着西斯又说道。
好。
西斯坐起来靠在床头,他见到克哨兵的手在暖光的映照下骨骼更加分明,身躯带了一层温暖的光圈毛边,向导沉默地看着坐在远处的哨兵,目光深邃地像是要把那人的模样永远刻在记忆里。
明天帝国学院校庆。克维尔选择打破沉默,他说道。
杀伐果决的少将在此刻顾虑良多,平心而论,他想邀请西斯一起去,但他不知道西斯愿不愿意去。
毕竟,对如今的西斯来说帝国学院最刻骨铭心的回忆便是高文的离去。
谁愿意重蹈覆辙?西斯四年前的逃离不就是因为接受不了高文的死亡么?
他怎么会愿意再
我能去吗?西斯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黑眸里闪着垂落天边的星光,仰着脸像一个期待猫薄荷的幼猫。
西斯没看到克维尔脸上的一瞬愕然,絮絮叨叨接着讲:我好久都没回去了,好像退学的不算毕业生没法去校庆,但是我可以偷偷混进去。西斯想到一个好办法:东边宿舍楼有南门看守非常薄弱。
不用。克维尔站起身来,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西斯面前,青年健硕的身躯宛若山岳,阴晕着暗影从向导头顶压下来,嗓音却比动作温柔许多: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和我一起。
因为你是我的向导。
帝国学院的校庆盛况空前,尤其是赶上整数校庆,平日封闭化管理的学院为了迎接毕业生校友和外来人士难得放宽限制。梧桐主路两边挂着各种色彩斑斓的横幅,画着校徽的校庆热气球漫天飞舞,教学楼大屏幕上滚动校史视频,整个校园里洋溢着欢庆气氛。
在校生欢庆终于可以从地狱教学的摧残里解脱一天,毕业生欢庆自己脱离苦海顺便追忆下往昔,对着曾经坐过的教室回忆苦不堪言的大学生活,连带着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地中海教授和可望而不可得的那个人。
遗憾总会有的:没敢逃一次知名杀神的课、没敢夜半偷溜学校后被门卫撵三条街、没敢放肆和对手当堂对峙、没敢向喜欢的哨兵向导表白。
太多太多的没敢,最后化成了岁月海浪里一粒不起眼的小沙子,永久沉浮。
第66章 落款人
克维尔是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邀请宣讲,这事他从小就在做,脱稿发言得心应手,他似乎只在车上简单打了个腹稿,便被西斯拉着被迫听他絮絮叨叨的往事:什么这家店的奶茶好喝、那家店的氛围不好、逃课要从东楼墙角走之类的琐事。
帝国学院恢弘的校门近在眼前,双层绿化带延伸尽头伫立着两个粗壮的罗马柱,象征皇室的圣洁独角兽身披战铠扬天长嘶,身后哨兵与向导的双人石像栩栩如生,面目所向正是首都星另一边的皇宫。
悬浮车经过安检驶进校园,走到主楼门前便再开不进去了,克维尔和西斯只得下来步行。索性他们都是帝国学院的毕业生,步行也不至于迷路。
克维尔,你说我们在同时期的学校里会不会偶然中见过面呢?西斯走在前面,他踏着林荫路飘下的落叶,枯叶被踩裂的咯吱声像生命的断奏曲,层层叠叠的光影穿过枝叶洒落肩上,为他的回眸增添活力与灵气。
向导的黑眸映着克维尔的身影,光影凝缩间只容得下哨兵一个人。
见过吧。克维尔说道。他的语气算不得敷衍,但也不郑重。
可你长的这么好看,我一定一眼就能记住。西斯摇头,他似乎不赞同克维尔的说法, 又对自己的记忆怀着笃定。
克维尔没说话,西斯脸上的酒窝被疏漏的阳光照亮,像是盛着星光的狭小湖泊。哨兵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走到与向导并肩的位置时才说道:你是想说一见钟情么?
西斯眯起眼笑,他想起了之前克维尔在琼斯家的园湖逗他的说辞,故意玩起了文字游戏: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理解的。
克维尔宠溺地一笑,伸手轻轻掐了下西斯的脸。
他们并非是一直在一起的,克维尔是被邀请嘉宾,校方很快便派人接他。西斯站在梧桐树下笑着向克维尔挥手,末了点了点实验室的方向。
克维尔当即了然,先前西斯便说要去帝国学院的实验楼逛一逛,西斯没说具体要做什么,克维尔自然便没问。他们分开后,西斯按照古旧的记忆抄小路到了实验楼门口,正犯愁自己该怎么进的时候,一个熟人出现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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