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
这种地方,这个地方,叫博物馆。
可他怎么会在博物馆里?
他在博物馆里慢慢地走。他看见稀世的油画、慈和的圣母像,智慧的结晶、铠甲与花瓶。
博物馆很大,白色的墙面, 灰色的大理石地面,高高的白色的穹顶,浮雕的立柱,看起来像是神圣、纯洁而美丽。
他在博物馆里走着,慢慢走。
他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可他知道,他来这里,似乎是做某件事。
他走过雕塑的展区,走过刀剑的展区,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个人走在这里,像是孤独流浪的魂灵。
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呢?
终于,他走到了油画的展区。展区尽头的墙壁上,是巨大的圣母壁画。
壁画上圣洁美丽的女人双手交叉于胸前,低眸。
像是在垂视众人。
垂视着他。
荣浩宇站在这巨大的神迹之下。越到尽头,人越来越少。
笑闹声离他远去。
他还在想着什么。
他看见壁画两侧,是两条旋转上升的阶梯。阶梯很长,通往三楼的展厅。
三楼的展厅。
一楼,是西方油画艺术与雕塑。
二楼,是篆刻艺术。
三楼……
他的额头开始疼。
圣母垂眸注视着他。
他好像隐约地想起自己是谁了。
他是一名大三学生,来到这里,是要去看三楼的特殊展会。
三楼的特殊展会是什么?
那好像是一个……画展。
一个伟大的,古代文学家、政治家、他一生的所有画作的画展。
仿佛有什么东西隐隐地在他的头皮里钻动。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来,为了来看这个,而来到这里的。
他很想看见……什么东西。
突如其来的急迫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他仿佛听见有个人在他的心里低吼,叫着他。
来不及了。
快来不及了。
快来不及了。
快快快快快快快。
什么快来不及了?
他抬头看向那洁白的、漫长的阶梯。爬上所有的阶梯,穹顶之下的高处,就是三楼。
那里的画廊,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荣浩宇踏上了台阶,他的手触碰到扶手,微凉。
隐隐的紧迫感涌上了他的心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茫然的古怪感。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种茫然感在他手指抓住扶手时,消失了。
他开始沿着楼梯往上走。
楼梯那么高,仿佛没有尽头。他一阶一阶爬升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三楼时,位于一楼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圣母像,转过了眸。
整个油画博物馆里,所有的画像,都向着三楼的方向转去了眼珠!
所有的游客依然笑着闹着,熙熙攘攘。他们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油画的古怪,又像是……
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世界的一部分。
荣浩宇抵达了三楼。
台阶的尽头是一扇门,门里,是特殊的展会。
门旁摆着“清扫中”的标志,或许是因此,里面才没有别的游客。
特殊展会里亮着昏黄的灯,灯不算太亮,或许是为了保护那些被展示在橱窗里的古画,但已经足够照亮画上的内容。
荣浩宇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那台标志。
他一步步,由明亮的室外,走进了门中。
最靠外的橱窗上展示着展会主人的生平。荣浩宇停下,努力地辨认上面的字迹。
“周……周什么?”
主人的姓名模糊不清。
他出生在一千多年前,曾有苦寒颠沛的少年时。生父不尊,嫡母不慈,其生母则不详,似乎是一名罪妇。
他曾在第一次科举前因某场事故而卷入上层的斗争,因此被毁掉了第一次科举机会,还在人生中被偷走了三年。
三年后,他拜前朝首辅为师,涅槃归来,考状元,一时名满京城。就连他的兄长,曾经煊赫一时,后来被史书认定成“目光短浅、贪慕名利、因蝇头小利而危害百姓甚至叛国”的奸臣贼子,也不得不拜于下风。
再后来。
他平息战乱,安抚百姓,为官清廉正直,更有人传说,他掌握着景国的情报组织,是站在每任皇帝背后,在暗中守护大景的人。
他的一生如清风明月,出淤泥而不染,没有一丝污秽可以沾染于他,就连敌国的使臣也不得不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他善为政、善书画,一生敏而好学。他一生未曾娶妻,却并不孤单。当朝的文人名士多与他是好友,其中不乏有“玉树”之称的后来的谢家家主,与以一己之力推行了女子学堂的严嘉。
他的一生做了许多善事,将许多战争中的孤儿抚养成人,又收了许多弟子,桃李满天下。
他很有生活情趣,写诗、作画、养花草、做些自创的糖水小吃。据说这位主人的厨艺不是很好,可他后来做的糖水,却是天下一绝。
他的一生辅佐了三名君主。第一名君主很短命,第二名君主是守成之君,第三名君主则是在整个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带领景朝开疆破土、为民族奠定了极深厚的基础、使得本国至今未曾受过侵略和平演变至非君主制,却因为过于铁血的手腕毁誉半开的女皇荣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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