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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自然是景决。
他今日是随景昭同来芙蓉山,名义上是陪同景昭与陆岚议事。可他在芙蓉宫主殿上没见着想见之人,便找了藉由退开了。
本来外宗之人到芙蓉山,断不能任意行走。可景决一身景行宗一品宗服,身上背一把臬司剑,明眼人一眼都看出来他是那位十九岁便驯服了臬司剑的新晋仙使大人。
于是人人见他都敬让几分,听他问起陆殊所居,纷纷为他指路,而陆殊所居又是偏远所在,不涉及宗内要地,便也没有人拦他。
年轻的臬司仙使,表面淡定,心中却揣了一只不断乱撞的小鹿,一路心跳不稳地寻来。
他十六岁那年在天蝠洞与陆殊分开后,虽当时没问陆殊名讳,但以他看见的柳棠的气度回去一问便查知柳棠来历,顺藤摸瓜并不难查到陆殊的身份。名满天下的解语君最亲近的小师弟,只有芙蓉山少主——陆殊。
在这三年间,景决其实见过陆殊许多次。
仙道每年都有几个盛大的活动,以景决的性子往常是不去那些热闹场合的。
景决想着以芙蓉山少主的尊贵必定也要出席,他一次次出乎景行宗众人意料的主动请缨出席,一反常态的出入那些人多嘴杂的场合。
造化弄人的是,景决次次都去,却只有少数几次见到那个时不时入他梦的少年。
每一次在人群中见到陆殊,他即是高兴又是忐忑,心理反复思忖着要如何自然的打个招呼,如何不叫人瞧出异样的说几句话。
只是他并不擅于在热闹中自处,而且旁人见到景行宗人大多都是避之不及,以身他一身一品宗服,更是叫人退避三舍,他与那些热闹总是格格不入。
不同于景决的是,那个他日日想见的人却是人群焦点。
彼时正值芙蓉山鼎盛,晏清尊陆岚一呼百应。陆殊身为唯一嫡公子,虽没有明面上封作芙蓉山少主,但在大家眼里是早晚的事,只凭这一点,陆殊便必然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更不要说陆殊弹得一手好琴,又会各种奇技杂术,往往一出手,便叫人击掌赞叹;偏人又生得风流,眉目多情,顾盼生辉;性子又活泼伶俐,神采奕奕。他在人群中,便是光彩夺目一处,大家都爱看他,姑娘们见着他都脸红,少年们与他或是呼朋引伴或是争风吃醋,好不热闹快意。
而景决身为景行宗人,秉持着与各仙门保持距离之要旨,他常常是一身暗沉的玄衣,隐在人群中,大多只能远远看着陆殊的热闹。
他曾也试着要靠近,可是陆殊周边总不得空,他稍一犹豫,陆殊要么被人拉走,要么他就被不知谁挤开了。
他在人群中能看到陆殊,陆殊却看不到他。
他总想着等会散了再找机会,可人群一散,便不见了人。
头两回他还默默地连着在节会上找几日,皆是无功而返。
后来是实在忍不住,将作不经意问芙蓉山门人陆殊的去向,才知道陆岚管陆殊甚严,外出一日便是要回山的。
平白错过了许多次。
十几岁的年纪,初次心意萌动的喜欢一个人,一半在羞赧,一半在思念。
想要说几句话,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山重水覆开不了口;
想要牵一下对方的手,百转千回,还未付诸行动,便在心中将自己千刀万剐一遍,只觉那梦中情人,是容不得半分觊觎与玷污的。
少年的爱恋,纯洁如皎月,美好如新雨,丝丝旖念因情动生起,又因生怕亵渎了心上人压下。
如此反复,煎熬折磨。
十六岁那年的心动,撬开少年剑修坚硬的心扉,理智的剑修一开始就知道不是所有人的心事都能幸运地装进蜜罐,他一猛子扎进一坛苦酒,甘之如饴。
当初未料,这苦却是没有尽头。
想见,见不到。
见到了,近不得。
怪自己不够大胆,再三告诫自己下次见到那个人自己一定要更像个男人。可只是远远见到那个人,便已心跳失速,再不复从容自得。
怪自己不够成熟,大可光明正大的去寻人攀谈,可是十六岁那年天蝠洞中猝然而至的滚烫热意是明明白白的,抑制不了的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些年里的旖旎的心思亦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并且还在无数个日夜里越发的纠缠着他。
他并不光明,也不磊落。
那张陆殊给他的黄纸书笺,无数次在灯下展开,黄纸甚至都被摸出毛边了,可一想要到烧了才能寄到,便又不舍得烧。
辗转三年,已被思念压得透不过气,他渐长的暴躁落在景昭眼里。终于这一日景昭状似无意问他要不要一同到芙蓉山议事,他终于在厚着脸皮,随着来了芙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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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山绵延十三峰,景决在山间绕了半日才看见这处小苑,却没见着所谓的主母少主居所,只寻着这座小苑,四周清冷,人迹罕至,便想向苑主人问路。
于是,轻轻扣了木门,无人应答;
再扣,良久才听到懒懒一声答话,请他进苑。
门未上锁,一推即开。
入目是一座灰墙小院,墙围翠竹与花草交错。
中央一棵绿云遮的石榴树,火红的石榴花开的如旖成绮。
细风拂进,落英红雨落飘荡轻舞,散在树下的竹桌藤椅,以及椅上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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