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彼此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快。
这花灯节大街的尽头,有一座月老祠,平日夜里是安静无人的,今日乃花灯节开市,青年男女携袂而出,心中有念,自然会旖旎寻来此处。
于是月老祠外的碧桃花树下便挤满了人。
碧桃花树上挂了各色彩灯和红绸,树下众人合掌祈求。
这便是花灯节的第二层意思——姻缘节。
童殊与景决到了此处,见人流终于停在此处,他们便想往更静僻处去,童殊忽然有所感,于是错目瞧了一眼那颗多彩灿烂的碧桃花树。
这一眼之后,他遇到了一场似幻似真的少年旖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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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处月老祠香火极旺,流传着仙人临世牵线的传说。空穴来风必有因,传说传得活灵活灵,果然有仙人降世。
童殊这一眼,便是瞧见了仙人。
两位桃花仙子隐身在碧桃花树上空,纡尊降贵地瞧着膜拜的善男信女,忽然其中一位望向童殊方向,扯了扯另一位衣角道:“姐姐,你看,那边两位。”
被叫姐姐的小仙女望过来,不由一怔道:“没想到,竟能遇到有仙命之人。”
两位小仙女投来目光,景决自然也感应到了,他停下脚步,与童殊对视一眼,望向那两位仙女。
仙女妹妹道:“姐姐,他们能看到我们?”
仙女姐姐道:“他们身负仙命,名字大约已在仙籍预备谱里排上号了。加之,他们修为颇高,其中一人已晋真人,看样子离上人也不太远了;另一人虽现在不是魔王,但他身上有魔王气息,而且他身上似有其他奇技。以此二人的本事,能看到我们不奇怪。若是这两位飞升了,怕是仙阶还在你我之上。”
妹妹道:“姐姐能看出来他们是何仙命在身吗?”
姐姐道:“看不出,但那仙泽里有辰光,像是紫微宫的。”
“近日没有听说紫微宫有仙人下凡历练啊?”
“有的,北斗九星【注】的两位隐星‘洞明星’‘隐元星’,一直隐在人间。而这两位……”姐姐道,“我也说不准。瞧着他们二位灵泽相映成辉,能有这等辉泽互映的,仙册里统共也没有几对。”
“那他们能飞升吗?”
“凡人身上的仙命总归是为守护特定事物,代代相传,说不定到哪代才能飞升呢,红尘苦多,你当飞升那般容易?”
“可我们生来就是仙人,难道不容易?”
“正是因为太容易,我们的修为才低,仙阶才难以晋升。若是这二位飞升了,有历练有功德,我们是万不如他们的。”
“咦,姐姐,你看,他们两位之间的竟然有红契。”
“看他们那般亲密,本就是有情人的样子,有红契也不怪。”
“可是,姐姐,他们之间的红契有些怪,怎会有那么多结头?”
“仙魔殊途,结合自是坎坷。”
“姐姐,我们帮帮他们吧,他们看起来好可怜。”
“红契乃月老仙尊之事,我们只是仙尊座下理碧桃花树的小仙,又如何帮得上?”
“姐姐不是正好带了仙尊的镜花水月镜来么,请他们做一场梦吧?”
“一场梦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之间的结,还待自己才能解开。”
“姐姐,你总说万事皆有缘法,你往常下凡从不曾带过镜花水月镜,今次正巧带了,又正巧遇到他们,想来便是因缘。我们帮他们一帮吧。若有幸他们未来当真飞升了,于我们也是一个善缘。”
“也罢,皆是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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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和景决不谋而合地望住了两位仙女,他们并不惊异能得见仙人,毕竟有修真界,有飞升,就肯定存在仙人。
尤其景行宗史上出过飞升得道之人,是以景决见到两位仙子,并无多大波澜。
童殊是连神奇的上邪经集阁都有之人,对那些阁中经籍记载的仙人下凡更是见怪不怪了。
两位仙女对他们颔首见礼。
童殊和景决却皆是淡淡,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他们眼里毫无遇到仙人的惊喜和膜拜之情,而是双双锐利地投去审视的目光:
一个想这两个仙女是何来路,无故现身是否犯了天条?
一个想见到仙可比见到鬼难,鬼尚且在人间难得一见,这两位仙人无故示好,意欲何为?
总而言之,仙使大人和魔王大人,对两位小仙女都不算太客气。
当一道镜光照过来之时,他们抬手一挡,而后骤然一阵风雨云雾,玄黄颠倒。
他们撞进一个云遮雾衍之处,飘渺如行在云端,中央一颗碧桃花树,两位仙女自树下款款行来,要引他们去一个梦境。
童殊与景决谨慎的皆未应,仙女们只好以玉碟自证身份。
童殊在上邪经集阁中看得杂书多,很快便对上了身份,这两位仙女是碧桃花仙子,于是换上笑颜。
景决却不肯轻易相信,几番审问,审得那位年纪小的仙女妹妹险些要哭。
最后还是童殊哄着景决饶过仙子,他曾在曲籍中读到过镜花水月镜的用处,知道此镜能为人造梦,梦中可解心结,梦后风过无痕。
此乃窥探景决心魔的绝佳宝物。
童殊当即拍掌同意,对景决笑道:“五哥,你来找我。”
说罢一缕神识进了镜中,启了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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