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冷眼看着,揭去外层夜行夜。
露出里头一袭碧色。
这是芙蓉山的碧色,也是青凌峰的碧色。
正好。
童殊将略散的鸦青长发往上一扎,碧色发带交叠着缠出花间纹,再取散碎的山阴纸拼出金边酒醉芙蓉花案贴在衣前。
他这副身体才十□□岁,勾唇含笑,眉眼弯弯,他本就是在芙蓉山出生、长大的名门公子,此时英气勃勃走来,难掩贵气,看起来便是一个初出江湖的贵公子。
正当用。
他自傅谨一行人离开处,转弯走出,一扬手盖去隐踪符,现出身来。
他两手空空,没有带香,一身青凌峰碧衣翩翩行来,立即引起了大雄宝殿守门的小僧的注意。
一位小僧快步来到他身旁,低声道:“这位青凌峰的小公子,您来晚了?”
“是呀!我起晚了,他们都燃完香了,也不叫我!”童殊状似恼怒地道,顺势接了话。
他为的就是将错就错,那大雄宝殿里有十八罗汉,那十八位极不好对付。昨夜他路过大雄宝殿,便发现十八罗汉已守在里头,便及时退开了。是以他的阵法和隐遗符只差大雄宝殿里没有排布。
小僧看他苦恼可爱的模样,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行走带风,站如青松,颇有有几分颜回尊的雅致,只道这一位大概在青凌峰颇有身份,不由放软了声音道:“大概是看您睡得香,没舍得叫您。”
“哼,他们是怕我燃了头道香,许愿成真,回头颜回尊愈发宠信我罢。”
小僧不由又细瞧他一眼。
见他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说话骄气可人,越发确定此人必是傅氏中有身份的小公子,越发热情地一路引着他进了大雄宝殿。
大殿之上,两队小僧在一位执事僧的指挥下匆忙地做最后布置。
那执事僧人是甘苦寺的临院,有督查全院各堂口之权,长得极高极瘦竹竿似的一条,一双三角眼,目光阴沉,神色不善,形如病虎,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小僧一时手不稳,碰洒的香案上的香灰,被监院僧盯一眼,吓得直打哆嗦,忐忑地想要解释:“慧灯执事我——”
“举止不稳心不静,罚!”不等小僧说完,慧灯已冷喝一声,一道金光落下,小僧人额上便现出一道深红的戒尺痕。
甘苦寺的戒尺入肉剧疼,小僧人疼得脸扭曲成一团,站立不稳,只咬着牙不敢喊,摇摇晃晃手脚忙乱地摸索着抓起布,去擦落在香案上的灰。
大殿中其他僧人听到声响时望来一眼,待慧灯一戒尺打下去,都不忍地避开目光,没有人敢去扶那小僧人一把。
慧灯这一手杀鸡儆猴起了效果,殿里头的其他小僧们动作更快了,迅速地擦去方向傅谨一行人来过的痕迹。
慧灯满意地训戒众僧道:“今日寺中有大典,大殿要迎万方来客,你们仔细清点扫洒,断不可有一丝纰漏!”
众僧中出列一位青年僧人,领头答应了,一眼都不敢与慧灯对视。
童殊这当口正由小僧引起进入大雄宝殿。
那慧灯见此时又来人添乱,脸色已放黑,待看到童殊身上的金边酒醉芙蓉时,扭曲地换上温和的脸。
在听小僧说明了事由之后,转对童殊道:“小公子请先吧。”
“铛铛铛。”古重的钟声传来。
这是吉时即将到来的意思,慧灯脸上现出激动的神色。
前殿外头人声隐隐鼎沸,普通香客已争着燃前殿的头道香了。
慧灯本还要等童殊燃完香,此时也等不住了,勿勿离去。抬步前瞥眼殿里其他僧人,那些僧人会意,全副待命,只等童殊燃完香再补一回清扫。
待慧灯走开,才有僧人围过来扶之前那受了戒尺的小僧。小僧也只是强忍着泪,不敢说什么。
为童殊引路的小僧,替童殊燃好三柱香。
童殊只装作左看右看,落手处已于案前诸处贴上山阴旗与隐踪符。
他一抬手,笑吟吟接过那三柱香,却不随着小僧往如来大佛正案走,倒拎着香往后头去了。
“小公子,后边是十八罗汉相,大佛在前边。”小僧只当他乱走,想要拉他回来。
童殊笑呵呵道:“大佛的头道香都被他们燃了,我从这十八罗汉先燃,岂不正好。”
“小公子说的在理,只是……”小僧只觉这小公子颇为机智,但还是坚定地去拉童殊道,“只是后面还有其他安排,现在暂不放行,小公子随我来吧。”
童殊道:“那后头是有寺里头最厉害的十八罗汉阵么?”
“是。”
童殊状似两眼放光道:“那想必紫金钵已来了,由那十八罗汉守着了?”
小僧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原想童殊怎知道的这般清楚,又想既是青凌峰的人,知道也不足为奇,但他有戒训在身,不能多说,只闭口不言了。
童殊忽地展颜一笑道:“我能看一眼吗?”
小僧被他突然的笑容,迷了眼。待反应过来该拒绝,已拉之不及,也不知眼前的小公子用了什么步法,眼见着便没了人影,他追着急喊道:“小公子,您莫闯,挨了打可怎生了得!”
大佛后翼围了半圈十八罗汉佛像,各有一位罗汉僧人立在一旁。大约童殊与小僧的对话,这些高僧早已悉闻,见童殊来,只离他最近的伏虎罗汉对童殊横出僧棍,黑脸拦道:“施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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