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人在敲窗户,可窗户离地三层,正常人是不可能在外面悬空敲窗的。
童殊与辛五对视一眼,突然噗嗤笑出来,道:“它真的找来了。”
说着推开窗,一道黑影跃出一条流星弧线,落在层子正中大摇大摆绕了三圈,最后停在童殊脚边徘徊不去。
它通体乌黑发亮,眼珠莹绿,耳朵威风地竖起——是往生谷那只山猫。
童殊看它丰满健硕了不少,低头问它:“你在往生谷中的事情解决了么?伙伴们都好?”
山猫长长地“喵”了一声。
童殊又问:“这次来多久?”
山猫咬着童殊裤腿不放。
童殊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上人和神仙,没能耐帮你修成灵,你跟着我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可能还会一路麻烦,这样也要跟着我么?”
山猫还是咬着他裤腿不放。
童殊展颜一笑,这一笑才似扫尽了一日阴霾,他道:“那么,你是猫,能修到生出灵性,年纪肯定比我长,以后我便叫你猫兄,往后风餐露宿,吹风喝雨,有我一顿总少不了你的。”
山猫咧开嘴,喵了一声,碧绿的眼珠发着光。
就这样,两人一猫融入了女儿节多情斑斓的夜晚。
猫是桀骜不驯的动物,不会像狗那样紧跟主人,一入街道,它身轻一跃,黑色的身影便不知蹿到哪一处夜色中人。
童殊与辛五一前一后走着,看俊男靓女们眉目传情秋波频送,也有不少女子往童殊跟前凑,他长的俊俏,打扮偏柔,第一眼叫人惊艳,再看一眼便又被他眉宇中的英气神彩惊叹,认出他是男子,年轻的女子们通常是对见一步三回头,他会客气地回人家一个笑,就这样,一条街下来,女子们都纷纷扬头来看他。
要论相貌,其实辛五那般的才是顶出众的秀致,但他冷峻,来者全拒,女子看他,他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气场叫人对他笑一笑都忐忑。
童殊在一处点心摊流连不去,摊主是个颇有风韵的女郎,说不要钱也要送小公子一包点心,童殊去接,被辛五冷着脸拉开了。
行走中,童殊撞到一名女子,那女子穿一身妃色宫装,容貌清秀,神色却甚是恍惚,被撞了也毫无反应,双眼无神直直前行,童殊心中一提,正要追过去问话,一男子追过来,拉住那女子道:“九妹,你不要这样。”
被叫九妹的女子,回头时泪流满面,道:“三郎,我今日背着父母出来与你相会,并不是来听你苦衷的。你若有意娶我,今夜你我定终身,明天便到我何氏宗门提亲,若无意,此生此世,莫再相见。”
那三郎道:“九妹,我有苦衷的。”
何九妹道:“你有什么苦衷?无非就是王氏女是长小姐,王氏又比我小宗门风光,李三郎去找你的王大小姐吧。”说完抽出衣袖,掩面而去。
李三朗拾步追上。
两人纠缠一路,童殊瞧他们最后胡乱拉扯着往一处客栈去了。
又是一对痴男怨女,童殊叹了一声,心中警兆般一阵微微不安。再看那客栈,客流不息,门前正对大街,料是没什么问题。
回身,见辛五也正望着那个方向,童殊笑了笑道:“你有你的九妹吗?”
辛五冷冷瞥他一眼。
童殊摸摸鼻子,觉得辛五些人无趣得紧。
两人在一处汤圆摊停下。摊上支着三盏油纸灯,明晃晃的很是喜庆,灯影下童殊吃掉一碗汤圆,满足地眯上眼。隔壁桌有新客人吆喝掌柜过去伺候,他和辛五之间再没有隔着别人,童殊似笑非笑地望着辛五道:“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辛五与他对视,并不回答。
他们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两碗热腾腾的汤圆,周围是彻夜欢庆的行人,他们之间却很冷。
“不肯告诉我啊。”童殊状似苦恼地道,“我的底细你们摸得一清二楚,你却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不太公平。”
辛五不为所动。
童殊道:“交朋友应当坦诚,你这样我很难跟你继续交朋友啊。”
辛五一针见血道:“你并不想与我交朋友。”
童殊干笑两声,做苦恼状:“你这样说,就很伤人了。我一片赤诚,你却对我遮遮掩掩,怎么反而是我的错呢?”
辛五听他阴阳怪气,扭开脸,起身要走。
童殊不依不挠地伸手去拉他,抓住一片衣角,拽住不肯放,道:“那我猜猜吧,若我猜中你是谁,你至少不要否认。”
辛五居高临下看他一眼,童殊以为辛五又要走,没想到辛五回身望住他道:“你猜。”
童殊道:“你大费周章接近我,只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极爱我,一种极恨我。”
辛五不言声。
童殊道:“先猜极爱我的,你是……童氏哪位失散的族人?”
辛五冷淡地摇头。
童殊道:“我母亲说过,童氏虽人丁稀薄,祖辈曾有一支分支离去,约定这百年间重聚,原想着,你莫不是童氏族人不远万里来救我,想要一起重建上——”说到这里他咬住了 “邪”字,既然辛五不是族人,他便不能与之分享童氏秘密,眼珠转了转,他又道:“那你是令雪楼的什么人吗?”
童殊问出此句时,心跳蓦地加快,眼睛警惕地眯了起来。他与令雪楼的关系十分微妙,说不上多亲密,却又有着传承的名分,对方有理由在后事里对他有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