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季祯的目光在镜子里面转悠了一圈后,没有发现自己的皮肤有任何枯萎的迹象,外表也和他记忆之中的没有差别。
只是季祯抬起头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江熠在他身后透过镜子看过来的目光,季祯又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江熠就好像在审视他说的每一句话,有一点漏洞就要借故处置自己。
不论真假,季祯就是有这种感觉。
果然,江熠顷刻间到了季祯的身后,他身上的黑气浓郁许多,连衣袍都变幻着时黑时白的淡淡暗光。
“你讨厌它还是讨厌我?”
要不要变得这么敏感!季祯在心里叫老天爷。
他想回身,可江熠的手已经扣在他原本撑着桌面的手腕上,人也倾身过来,那些原本浓郁的黑气一下像是把季祯裹住了,如同蜘蛛缠住了意欲绞杀的猎物,伺机而动。
季祯的眼睛睁大,深深看着那些黑气。短短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江熠扣在他手腕的力道,也感觉到了黑气的缠绕触碰,唯独没有真的感受到江熠言语之间的杀气。
“它不会伤我的对不对?”这是一个问句,可季祯说得分外肯定。
江熠一如既往沉默着。
黑气只是缠着季祯,没有让季祯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安。与其说这一幕是威胁,季祯倒觉得如同别扭的小孩在闹脾气,缠着玩伴不能不和自己玩。
江熠是什么样的人呢?季祯在江熠的沉默中想着这个问题,他也透过镜子看江熠的眼睛江熠的脸庞。
不认识江熠的时候,他知道江熠是名门之后,年少成名,被给予厚望。后来逐渐清楚江熠一板一眼的为人,端方过头的为人。他先被父亲抛弃,后被父亲掌控杀了自己的母亲,被蒙蔽双眼生活了十数年。
本来自己坚信的,熟悉的,认定的一切都瞬息之间化作了虚空与谎言,周围人对自己的操控目的在利用而多余喜欢。
所以江熠会反复向季祯确定他的喜欢。因为这是江熠此生以来唯一能够确定的,纯粹对自己的喜欢。从季祯这样的性格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喜欢,如果真的不喜欢,他是不会装的。因而只要有喜欢,江熠就会迎头赶上。
这是在一切被颠覆以后江熠所能感到踏实也急于抓住,唯一相信的存在。
这个认知在季祯的脑海里面逐渐冒出头来,他心里一面酸酸涩涩起来,一面又警铃大作。
我真的喜欢江熠吗?我多喜欢江熠?季祯很不确定。
毕竟这场感情的一开始只是源于他复仇的小心思,他亲近江熠拥抱亲吻江熠,真的全然是真的喜欢江熠,而不是什么报复心吗?
季祯面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屋外的吵闹声更甚,把季祯拉回现实世界,同时再次和江熠的目光产生对视。
季祯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论事情的因何而起,发展成这样的局面已经确定,这种时候要紧的事情并不是他们的小情小爱,而是先解决外面的混乱局面。
季祯把自己空余的那只手放在了江熠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作为自己即将发言的序曲。
怎料屋外忽然响起说话声,一阵不知多少人的脚步靠近了这里。
季祯的话没说出口,就听见外面有个细细小小,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丫头的声音响起来,“三爷,您在里头吗?”
小丫头的声音透着怯弱,很快有人高声代替了她,“这样的声音谁听得清楚?阿祯,阿祯,你可在里头?”
又有声音说道:“可真的在里头听见了声音?”
“回三小姐,方才的确有路过的下人说在屋里听见了脚步声与朦胧的说话声。”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季祯母亲不知说什么好,急切的心情重复成短句。
季祯来不及顾忌江熠,开口道:“母亲,我在。”
他一说这话,外面果然一阵骚动,立刻人影都聚集到门口,逆着光季祯能够清楚看见门前的一众身影。
门被推了推,却纹丝不动,好像从里头被闩住了。
季祯母亲连忙说,“阿祯快把门打开。”
可从季祯的视角来看,那扇门根本没有被闩住,只是被一小股黑气缠绕着,比门闩还牢固。
季祯屋里的场面还没处理好,此时对于外面的人进不来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让外人闯进来看见江熠浑身黑气缠绕着自己的这一幕,恐怕还要吓着她们。
季祯尽量稳住声音说:“母亲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他们外头说的江熠入了魔了,这事可是真的,你父亲你兄长都还在寻找你,你怎么已经回来了?”
外头府内女眷们都急的不住发问。
她们却不知道屋里面看似沉默的季祯其实也着急得很。
季祯本来是想挣脱江熠的束缚,可就像是被蟒蛇缠住,猎物的每一次挣扎都会被过分解读,从而加紧窒息的进程。江熠在沉默中仿佛真的想要把季祯杀死从而完全掌控他,以至于弥漫开的黑气在几息之间就快要把整个房间占据。
从季祯的余光之中还能看见那些黑气阵阵往窗缝门缝里面跑,而它所经过的地方那些器物都忽而化作了飞灰,除了大门和窗户这种隔绝内外的工具。
季祯的瞳仁缩放,紧张极了。这些黑气如果真的从门缝里面溜出去,会如何处理它碰到的人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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