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不知道凉州尚未彻底安定下来,乌桓又乱,一旦糜荏被殉葬,幽州或许因此战败,将不能再立于边关守护大汉?
天下都已经成什么样了,他们还在搞这种排除异己的手段?!难道真正要到亡国时,敌军攻入京洛将他们聚集起来,砍掉他们的头颅时,才会醒悟?!
不,他们或许永远不会醒悟。
这些人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利益,只要挡在他们的前面的,就都是他们的敌人。为了利益,他们不管是非好坏,只会耍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排除异己。
他们哪里会管天下百姓的死活!
就算叛军打到宫门口,这些人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地对着敌军痛哭流涕地磕头求饶,并在心中怨愤咒骂所有保家卫国的将士!
思及此,众人怒发冲冠。
饶是惯来淡定的糜荏都被震惊到了,好半晌无言。
许久才不可思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来人忙点头:千真万确!吕常侍特意令奴将消息带给您,您快些离开这里吧!
糜荏信了。
他曾帮助过吕强,知道这人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有确切的消息才会冒着危险前来通知他。
他的面色骤然沉了下去:此事并未尘埃落定,我不能走。
他没有犯错,刘宏也没有要他殉葬的意思。即便董太后下令,只要继位的刘辩不认同,那就不是真正的圣旨。
他不跑,公理就在他身上;他一旦逃跑,反而会将此事变得糟糕。不仅是他自己,他的家人、吕强都会有灭顶之灾。
糜荏稍稍缓和面色:吕常侍的好意本将军收到了,这几日风雨交加,劳你特意赶路来告知我。
他对荀彧点了点头:文若,先找个帐篷带他去歇一会吧。
发生这样的大事,他们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继续行军。
令大军驻扎在原地,他与麾下门客、五校尉一同回了营帐商量对策。
见糜荏冷着脸没有说话,麾下众人皆是出离愤怒。
他们虽是这两年才跟随糜荏,却也知道糜荏为走到今日付出了不少心血。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甚至压上了大半部分的身家性命。走到这一步,却被奸邪小人陷害,让人怎么甘心!
他娘的蹇硕,射声校尉怒骂道,老子就知道他是个奸猾狡诈的畜生!
其余几营校尉也跟着咒骂起来,他们本是粗人,骂起人来虽然不好听,却难得让在场的谋士点头赞同。
最为鲁莽的屯骑校尉道: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先杀回京城去,砍了那蹇硕的狗头再出征?
对,砍了那贱人的脑袋!好不了多少的越骑校尉也应和道,您一声令下,我们几人这就冲回京洛去!
就连一向稳重的黄忠都被气狠了:正是,将军我们不如引兵回朝,先擒下蹇硕那个小人,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好叫朝中几个奸贼瞧瞧,他们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哎,你们这是什么想什么呢,好好地添什么乱啊,荀攸叹了口气,事态倒也未至这般地步。
钟繇也道:不错,这是陛下驾崩前发生的事,倘若董太后当时只是气话呢?登基之人会是刘辩而非刘协,董太后或许只是迁怒他们主公呢?
诸位暂且安心,荀彧还能冷静,辩太子登基,他与董太后水火不容。董太后要杀主公,新帝却一定会为幽州之乱而保主公。
所有人里,他其实是最愤怒的一人,恨不得马上就骑马冲回京洛砍了蹇硕。但他不能慌神,如今子苏心中一定十分难受,他不可以自乱阵脚。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五校尉听得都要急死了:那就这样放过蹇硕那个奸贼吗?他若是在我等出征时,给将军您捅刀怎么办?
戏忠皱眉:是有这个顾虑。
我等不如将此事宣扬至军中,令军中上下知晓此事。届时董太后便是下旨要您回朝,将士们也不会允许。
这显然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要军中上下一心,朝廷也不敢逼迫他们。只要不回朝,万事就有回转的余地。
糜荏点头:此事交给你们处理。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
商量过此事,糜荏道:诸位也累了,回去歇一会吧。文若,你先留一下。
等众人离去,他便坐在椅子上,伸手将荀彧抱进怀里。
把脑袋贴近对方胸口,倾听着对方平稳、安定的心跳声,他轻轻叹了口气。
许久才道:我早知道他时日无多,却并未想过会这么快驾崩。
刘宏是所有人职场上的领导,极大部分时间昏庸无能,任人唯亲,害了不少人。但从私人角度讲,总归帮过他的忙,让他能在朝中发展起来。
今日骤然收到他的死讯,难过必是有一点。
更多的,则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唏嘘感。
荀彧抚着他的脊背,无声安慰他。
翌日大军重新出发。为防止军心动荡,殉葬之事暂且没有告知军中士卒。
除了糜荏,所有人都祈祷董太后能够收手,莫要在大是大非上做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