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一处的未必是志同道合之人,跪在神像脚下的也不一定是神明的信徒。”陆仁听见“自己”慢条斯理说道,“异教徒妄图动摇神的威严,伪信徒企图欺瞒神的眼睛,多事之人试图窥视神的荣光。”
“神明不会为这些可悲可耻之徒动怒,但祂行走在人间的仆人却该擦去祂御座之下的尘土。”
“陆仁”的目光落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身上。
“白森主教,”“陆仁”冷冷道,“只有鲜血才能洗去你的一丝罪恶。”
他步下台阶,掐住白森主教的脖子将他拖上祭坛,看上去他轻松得出奇,因为手掌握紧而紧贴住身躯的裹尸布勾勒出细得不像话的脖子——像是那里只剩下一段颈骨。
白逐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陆仁”暂时离开时,他也没有把目光从祭坛上移开。
他看不到祭坛的全貌,但仍看到了祭坛上半边的纹路。
那纹路并不陌生,乍看时白逐没有认出来,只觉得熟悉,看了半晌后,他猛地意识到这是他在福利院那个副本见过的纹路!
两个纹路可以说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福利院那个祭坛,眼前的祭坛要大了数倍。白逐想要看得更清楚,身体前倾时脚不小心碰到了门槛,他立时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陆仁”目光一抬,紧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白森主教被他一路拖拽到神像前,白日里,神像面前空空如也,此刻却摆满了祭品,那些祭品看上去十分奇怪,不是常见的供奉神明的瓜果鲜花,而是一只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木桶。
相距过远,回到门缝前的白逐努力看去,也只能确定木桶里的似乎是液体。
但紧接着,他就知道了里面的是什么。
只见“陆仁”提起其中一只木桶,向着白森主教当头淋下!
透明的粘稠液体瞬间淌满主教全身,“陆仁”的动作不止于此,他捞起一旁的烛台,将它扔在了主教身上!
火焰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
陆仁眼睁睁看着白森主教猝不及防之下便在他的面前化为一团火人。
但更让他惊愕的事情还在后头。随着火焰的蔓延,白森主教在地上翻滚挣扎,让人不解的是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喊,火焰里传来咯啦咯啦的声音。
即使是那样剧烈的翻滚也没有让他身上缠得死紧的裹尸布散开,但那厚重的布到底被火焰烧得焦黑,最后化为片片灰烬,而裹尸布之下的白森主教,也在此刻显露出了他的全貌!
那并不算一个人。
而是一具森白的骷髅。
眼前的一幕荒诞无比。
神父在神像面前审判的对象,他口中的低劣之人,竟然是一具骷髅!
那具骷髅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因为被灼烤的疼痛在火焰中挣扎,下颌骨大张,由于不时和上颌骨的碰撞发出陆仁先前听到的咯啦咯啦声,就好像在呼痛求救一般。
然而只剩下一副骨头的他说不出一句话。
期间神父只是冷眼旁观,而其他被裹尸布包裹的,估计同样只是一副骷髅的“人”,跪在地上不住发抖。
这场酷刑直到裹尸布彻底化为灰烬才停止。
于此同时,那具骷髅也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在后期它的挣扎逐渐微弱,就好像是一个活人遭受了火刑,他原先想通过打滚的方式熄灭身上的火焰,然而徒劳无功,他的生命逐渐流失,最后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
骷髅不动了,但火焰还在燃烧。
这一出审判,犹如一出诡异的戏剧。
但是陆仁忽然间意识到,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火焰燃烧得出奇得久,它熄灭的时候陆仁耳畔响起了遥远的钟声,仿佛在告知观众们,这出戏剧在此刻落幕。剧中被火焰烧死的演员在戏剧结束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钟声又如同号令,听到号令的骷髅们如潮水般褪去,涌回它们出来的房间。
地上灰烬如雪一般消融。
陆仁感觉到“自己”抬起了头,他的视线被迫转移,然后落在一扇门上。
那是——
陆仁看见了那道还没有关上的门缝。
白逐措不及防就对上了忽然抬头的“陆仁”的视线。
那双熟悉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全然陌生的情绪,他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目光与看着祭坛之下跪着的骷髅们并无不同。
他的身侧场景飞速地变化着,就像之前那声钟声响起后一样,教堂因为新的钟声又变了模样。它逐渐变得陈旧腐朽,厚厚的灰尘遮住了祭坛之上的法阵,神像再一次变得黯淡无关。
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熄灭。“陆仁”走下了祭坛,教堂恢复原样的速度要比之前满上不少。随着“陆仁”的走动,他走过的地毯上出现了乌沉沉的污渍,又出现大片大片被腐蚀后的痕迹,最后消失不见。
“陆仁”每走过一级台阶,台阶上就铺上了厚厚的灰尘,就如白逐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样,灰尘之上没有脚印,厚重得像是几十年没有人走过。
走到三楼后,神父却没有接着往四楼走去。
陆仁心中瞬间充斥满了不安的情绪。
神父脚步不停,准确无误地往白逐的房间走去,落在他眼中的房门已然紧紧关上,好像从未开启过一样。神父并不介意,脚步依旧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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