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父子二人有时间谈话,张宗禹就拉着小五去了隔壁的屋里吃饭。
客厅只留下圆子和张洛行,起初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讲话,但后来还是长辈先找了个话题。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他问儿子,知道了孩子日后的打算,他也好尽力安排往后,至少作为父亲要留一些钱给圆子。
耿圆凝眉思忖了一会儿,向父亲展露了笑容:“我还没想那么远,只是希望能安稳的过现在的生活。”
“堂子不可久留,你若是想靠厨艺维生,将来开个小馆子倒是不错,等过两年我留些钱给你,你就用来做这个吧……那往后,你是不是要找个人家嫁了,还是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他毕竟是个□□湖了,看到孩子满面春色,就知道圆子应该已有了心上人。
耿圆听到父亲这么说,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我……确实有了意中人,只是可能今生今世无法嫁给他,不过能陪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洛行紧锁眉头,连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莫非已经有了妻氏?”让孩子做妾,他怎么能甘心,况且圆子哪里差了?
耿圆不想欺瞒父亲,就抓着袖口答道:“他确有两位夫人了……而且他是满人,还是宗室的。”
张洛行一听这话,心里别提多不乐意了,可是他并没有抚养过孩子,又不了解情况,只能旁敲侧击的问:“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至少也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耿圆就大概的把他和载钺如何相识,以及相爱的过程叙述了一遍,他也感觉到父亲是不乐意的,而且对满人似乎有仇视的情绪。
“他没动你分毫,我到敬他是个君子,可你若要跟他,也必须有个礼数,实际上朝廷是不反对满汉通婚的,这只是满人自己立的规矩罢了,爹没有其他的愿望,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平安的活着,而跟了这样的人,你就算是受了委屈,多半也只能忍了,你懂吗?”张洛行努力抛开了门第贵贱,和满汉仇视的矛盾,他只是站在一个平凡父亲的角度上为孩子考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圆子望着父亲对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心里很温暖,他点头道:“我懂,也确实体会过了……可我就是喜欢他,除了他,我不会嫁其他人,若不能和他双宿双飞,我就和普通的太监一样独自一个人过了。”
听到孩子这么讲,张洛行也就没再讲多余的,只是叹了口气:“但你知我是什么人吗?”
耿圆摇了摇头,却猜到父亲不是等闲之辈。
“咱们家祖籍毫州,之前我和你讲过了,我就是张洛行,那个靠贩卖私盐四处漂游,最后率族人揭竿而起的乱匪首领,现在他们都叫我帮主……可无论叫什么,朝廷就只当我们是乱匪,被抓之后全家都要灭口的,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这就是为何我不能让你现在认祖归宗的原因,我没有抚养过你一天,更不能把你给害了!”他讲这番话的时候相当平静,似乎像是见惯大风大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下轮到小圆子傻了,他好半天才有些结巴的追问:“那您……为何还到京城,万一被人发现”
“我们都刮了胡子,普通人认不出来的,这次到京城也是为了刺探军情,谁知道竟然碰到你叔叔……对,他确实是你的叔叔,他对你有养育之恩,我当敬他!”耿祥是个好人,从前如此,现在依然没变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以后圆子还要让对方多加照顾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他悬着的心才算稍微放了下来,赶忙又问:“您离开京城之后,是不是很难见面了?”
张洛行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万一不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我当年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也是出于无奈,鞑子朝廷实在是太腐败了!”
在宫中生活了十年的小圆子自然是了解“腐败”的,他听过见过的多了,几乎没有官员不贪污,而万岁爷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不是官员,哪怕是个小小的头领太监,也会善用职权捞银子,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吃亏上当的总是老实人,飞黄腾达的往往是些坏人!
“我明白您说的,从小我就在宫里,见的多了!”生身之父竟然是反贼,他完全没想到,但民间却有些不同的说法,无论是捻子还是长矛贼,都是穷苦人,他们拧成一股绳,想要在这乱世求得更好的生存,若真是太平盛世,也就不会有人真的造反了!
“虽然你做了太监,让你受了苦,断了成为男子的后路,但你的见识却比一般人多,这到也是个好事,有你这样的孩子,我觉得很欣慰,只是我并不赞同你和他在一起,你还年轻应该再多考虑考虑,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张洛行并经是个过来人,年轻的痴男怨女当初海誓山盟,过后往往两分散,尤其是门第相差悬殊的,基本没什么好结果,这也就是古人们为何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原因了。
耿圆点点头,并没有当着面反驳父亲,他知道这都是为自己考虑,如果从小他就跟在父亲身边,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吧?即便是做反贼,他也认了,总好过当太监,让世人都看不起!但那样他就没有办法遇到载钺了,如今一切都好,虽然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做男人,却能以不完整之身陪伴在心爱之人身边,就当这一切是他向上天付出的代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