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山看在眼里,不由震惊这些魔教众的温驯,完全不像传说中那样令人闻风丧胆,他又扫了一眼宋疏秀美的侧脸,心说这人年纪轻轻,倒是御下有方。
等到所有人退远,宋疏也翻身从马上下来了,细白的手指按住腰间剑柄,一寸一寸抽出那雕有暗色花纹的剑身。
这把剑名叫“赤妖”,是宋渊特地为他锻造的重剑,也许用着不那么趁手,但到底意义非凡,用来了结仇人的性命最为合适。
“出来吧。”宋疏的视线望向了某一个方向,淡淡道。
冲云门的弟子皆是一惊,没想到他能在一众弟子中认出明鹤,于是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唯有一人戴着半张面具,站在原处不动。
银制面具额角有月形图案,分明是他揽月教中之物,宋疏没见过此人真容,记忆中他在教中便一直佩戴面具,不想今日居然又戴上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看见对方的脸,只管交手便可,毕竟那“垂凤魔瘴”专克“追月吟”,对自身根基损伤极大,若非蓄意而为,不可能有其他人专门修炼这门功法。
长剑出鞘,宋疏足尖轻点,随即挟着凌厉剑风向那人劈去。
先前冲云门中的弟子对这位魔教少主多有猜测,猜他凶狠暴戾,猜他心狠手辣,猜他修炼邪门功法,诡计多端善于使诈,和此等人物交手必须小心再小心……但他们如何也没想过,传说中的恶徒打起架来竟是这样潇洒,气势磅礴,且漂亮。
宋疏修的内功确实至阴至柔,但他的打法则是另一个极端,重剑挥舞从各个角度向对手劈下,招式快得只能看清残影。对方的攻击能挡则挡,不能挡就硬吃,绝对不给对手拉开距离苟延残喘的机会,势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夺取此人性命。
而名震江湖的垂凤魔瘴此刻才是叫人看不起的邪术,交织的魅影被一柄重剑砍的粉碎,红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伴着飘扬的青丝,完全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是没有看过高手,他们门中的江誊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但这些人确实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挥剑如起舞,眉间染霜雪,美得这样天妒人怨。
明鹤也不知道是失了心性还是也被他迷了眼,原本盖世的武功在此刻只有节节败退的份,眼见就要招架不住,忽然――
“小心!”
凌厉的掌风自身后袭来,宋疏瞬间反手抵挡,几步的缓冲之后站定,他眸色冷凝,瞥见了裴远山青白交加的脸。
果然。
裴掌门不可能任由魔道中人在此杀人放火,否则传出去后江湖上的人不知道要如何议论他冲云门,为此,即便是反悔也在所不惜!况且若能除掉魔教少主,岂不是扬名立威的好事?
裴远山想着,再次运功袭向宋疏,然而不等他近身,一柄剑便从斜后方刺了过来,几名身着门派中衣袍的人瞬间把他围了个滴水不漏。
宋疏居然料到了他会干预,还留了这一手!
裴远山面色铁青,望着那大红的身影咬牙切齿,“果然是魔教妖人!卑鄙无耻!”
话音刚落,喉咙口的剑就逼近了几寸,面前的青年冷冷地注视着他,眼底闪过凛冽寒光:“若非裴掌门出尔反尔,我们也不愿意与贵门派动干戈。”
商越攥紧手中的剑,压低声音,“再多说一句,我要你狗命。”
“――你!”
然而再愤怒也无济于事,战场的另一边局势已定,明鹤跪倒在地,赤妖剑抵在他的颈边,拉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口。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宋疏垂眸问他。
“没有了。”对方声音嘶哑,犹如秋日枯败的树叶,“死在你的剑下,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债……正如我为何一定要杀你的父亲,哪怕变得不人不鬼。”
他抬起手,缓缓摘下面具,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你欠下的债……也迟早有偿还的那一天。”
面具坠落的时候,明鹤的鲜血喷在了宋疏的衣角,他持剑的手终于在此刻发生了轻微的颤抖。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酷似殷复寒的脸。
……
“教主小心!”
还不待宋疏理清其中关系,便听闻身后传来商越的吼声,立刻回头看去,一抹勾着靛蓝祥云纹的衣角出现在了视线中,伴着刺眼的白色剑光。这人相貌之英俊,身姿之潇洒,持剑飞身犹如天神下凡,不是江誊又是何人。
“誊儿快快斩杀那魔头,不要叫他跑了!”裴远山看到爱徒顿时一喜,高声吼道。
宋疏匆忙间瞥了一眼江誊,他的眸深若寒潭,眉尖染上三分冷意,浑身凝出几分骇人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没多犹豫,他用剑挑起明鹤的面具,随即施展轻功离开此地。
江誊果然没有与商越他们纠缠,而是提剑追他而来,二人在树林中疾速前进,足尖踏碎落叶,剑光蓄势待发,宋疏自知跑不过他,索性回身与对方交战。
他早知道江誊厉害,但正式交手这还是第一回 ,甫一转身那深厚的内力便铺天盖地而来,犹如狂风卷劲草。两人的剑碰撞在一起,宋疏的虎口被震得发麻,牵连到小臂都隐隐作痛,对方手里的那柄九幽闪着骇人的寒光,如同白雪般干净,却在渴望淋漓的鲜血。
宋疏丝毫不敢大意,用尽浑身解数与他周旋,兵戈相接,剑风裹挟着落叶飒飒作响,周围的树木都为此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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