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拿值得当真的事开人玩笑,他们的口吻里都理所当然这是个误会。
只有大黑带着心虚,偷偷凑在他座位边上,问他:“所以你真的….?”
真的什么?
真的和夏炘然有一腿?
糜知秋看他毛毛躁躁地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问下去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你天天和少瑞呆在一起,都见不到人,难道不该我问你们是不是真的?”大黑虽然感情史极其丰富,但却非常容易被调戏。
果然他立刻就反应很大地摇头,“他有喜欢的人啊。”
不是否定,而是他有喜欢的人。
这回答倒是出乎糜知秋的预料,人对于荒唐的事反而会很淡定,他以为大黑会简洁地说不是,或者开玩笑地戏弄。
但他得到了一个紧张,意有所指的回复。
他想起小时候,老师问他的同桌,想不想要五角星,同桌认真地点头,老师问他,想不想妈妈,他会回避视线低下头,说她很忙。
人对唾手可得,理所当然的事情总是显得平和,而心虚来源于不确定。
自己无意间提问就能看到的慌张姿态,却无法从他真正想要得到这样答案的人那里获得。
论坛事件的第二天,糜知秋就收到夏炘然和往常一样发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糜知秋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回复说等会有点事,难得地拒绝了这个邀请。
夏炘然将对这件事毫无芥蒂的态度摆放上明面,给出了可以让两个人都自然相处的完美答卷。糜知秋感受到了他用心的体贴。
可是,他不在乎这些流言,他只在意夏炘然没有误会。
夏炘然坦坦荡荡。
他回想起自己帮他整理衣领时,对方耳垂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红,如果假装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脖颈,夏炘然的眼神就会死死盯住地面。
原来这些只是自己的误会,夏炘然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都出于纯粹的好感,隐藏的害羞只是本性,从头到尾对方都沉浸在友谊的外壳里。
“不要放在心上。”
误会的人是自己,希望对方紧张,口不择言,到头来却被一句安慰晃了眼。
糜知秋往大黑头上糊了一巴掌,假装没注意到任何端倪,“所以少瑞到底喜欢谁?”
大黑捂住头,“怎么变成盘问我了?”
可是我没有可以交代的,糜知秋没有灵魂地微笑。
糜知秋和夏炘然说完有事后,见他没有多说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后面几天我也比较忙。”
发完后他有些后悔,感觉这样的言辞太过刻意,但又隐隐觉得夏炘然会接下这些尖利的试探,反推回柔软的包容。
可是时间感知力让等待的人太过煎熬,平时发呆十分钟只是转瞬间,这几十秒的等待却让糜知秋感觉空气中的灰尘都凝结住。
我在期待什么啊。
他开了静音,把手机锁进抽屉。
怀着心思期待对方露出马脚,却只看到了坦然无谓。本以为两个人都站上了舞台,到头来对方只是水箱里的海豚,共舞一曲,才发现自己只是游客,被四周的水色感染,以为自己真的在海底世界。
全是错觉。
糜知秋总是恪守人和人相处的规章,反复确认不爱争取,在他眼里,感情是树,生长缓慢,安静常青,也容易被遗忘。
糜知秋以为这些氤氲和容易被错误理解的试探,如果没有得到妥善回应,会让两个人回到点头之交的朋友位置。
所以他没有去看答案。
结果发完消息的当晚,夏炘然就直接在路上把他截胡,揽住他的脖子非常不客气,“你说的有事就是为了一个人偷偷去图书馆!”
糜知秋本来在看着地砖,认真不踩到边界,这样单调的任务容易让人收敛心思。突然被卡住脖子还以为要被抢劫了,只能两只手扒拉开他的手臂,很无语地回答,“对,我要背着你学习。”
“不行,赶紧带上我。”夏炘然在有些时候会展现出惊人的直觉,比如现在,糜知秋那些接近于恼羞成怒的回避,被他四两拨千斤的亲近击破。
平时夏炘然的绅士包袱似乎失效了,难得展现出暑假时在猫面前活泼主动的样子。
糜知秋有些好笑:“院草这是在干嘛?”
“我在害怕你太努力,抢走我的第一名。“夏炘然说的和真的一样。
“我们两根本不是一个专业。”糜知秋闷笑起来。
“我怕毛概考不过你。”这节通识课是他们两个专业一起上的。
旁边人来人往,夏炘然拉着糜知秋的书包,说着小学生一般的较量话,充满了不真实感。
糜知秋整个下午只要听到手机震动一次,就会心被拎起一节,反反复复间他更加不想打开薛定谔的抽屉。他讨厌自己假装洒脱下这样纠结的本能,连带着都迁怒了夏炘然。
可是一场隐藏在糜知秋心中的冷战还没来得及拉开帷幕,就被人勒着脖子宣告结束。夏炘然似乎是跑过来的,头发翻飞起来,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泛着路灯的影子,下睫毛长得快要垂下来。
糜知秋生出了无奈的好笑。
我和水族馆的鱼较什么劲,我才是那个拿着门票的人。
糜知秋想。
应该求而不得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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