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江淼,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好似飘在虚幻的外太空,与现实完美搁绝开。
“淼淼。”江母怒吼。
江淼夹菜的手一抖,一双空洞的眸子缓慢挪向左侧,“啊?”
江母见她魂不守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爸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了?军训训傻了?”
江淼呆萌的眨眼,声音还未出口,江父抢先一步打圆场,笑眯眯的拜拜手,“别说了,大概是训练强度大,累着了。”
“就这事我还没说她呢,一声不吭就去参加什么军训夏令营,那地方是她这种小姑娘去的吗?一群五大叁粗的糙汉子,动不动就光着膀子,简直败坏社会风气。”
小人一听这话无名火“噌”就上来了,脸颊绯红,气息急促。
“妈,外公当了一辈子消防兵,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工作有多辛苦你是清楚的,为什么要这样诋毁他们?”
江母几十年教导主任,哪能被自家闺女指着鼻子教训,她筷子一摔,瞪圆了眼,“你现在才多大,你知道什么?你外公这辈子是风光无限,荣誉加身,但你知道你外婆在背后默默承受跟付出了多少吗?从小到大,他全身心放在军队里,家里大小事都是你外婆承担,甚至连我小时候的家长会也从未出现过。如果作为普通人,或许我会感激他对人民群众的负责,但作为家人,我有权利指责他的不负责任跟冷漠”
江淼眼圈红了,“你...”
她打小跟外公的关系特别好,这是她第一次从江母口中听到这些,她不愿相信,更不想毁灭外公在他心中伟岸光辉的形象。
说到这,话锋一转,她的目光扫向江淼,“还有,你说你都23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茉莉那丫头虽然疯疯癫癫,但好歹给你介绍了不少青年才俊,你左不搭理右不愿见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淼板着脸,硬邦邦的答:“我不喜欢,我就不见。”
“你喜欢什么样的?像你外公那样踩在女人肩膀上独享荣誉的?”
江淼快气哭了,嗓音嘶哑,“外公他很好很好,不许你这么说他!”
江父心疼女儿,见姑娘脸都憋红了,他轻叹了声,拍了拍江母的背,试图减缓她激动的情绪。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淼淼还小,你跟她说这些,她哪能想明白。”
江母越说越生气,“我就是怕她脑筋糊涂,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傻乎乎的走她外婆的冤路。”
他侧目看着江淼,温和的笑,“淼淼,你也别跟你妈置气,爸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你。”
江淼一愣,“我?”
他夹了个番茄大虾在她碗里,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
“你现在成年了,想独立住出去是好事,但在外租房,爸爸不放心,所以准备给你买套小公寓,这样我跟你妈也能安心一点。”
江淼想了想,小声拒绝,“不用,我自己会存钱买。”
江母斜着眼,毫不留情的怼她,“就你那点实习工资,付完房租生活都够呛,越大越爱逞能,成天活在幻境中,不切实际。”
江父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孩子听了该多难受...”
“这就受不了?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
她看着江淼,言辞犀利,“江淼,你读大学回来就开始闹独立,我耐着性子随你开心,但是相亲结婚这件事,在我这没得商量。”
“戴校长家的独子刚从美国回来,法律系博士,摸样清秀,斯文儒雅。戴校长跟我提过几次,我已经答应下周二见面了,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吃这顿饭。”
江淼硬着嗓子拒绝,“我不去。”
江母桌子一拍,“你不去也得去!”
“你好点说,别吓着淼淼了。”江父试图平息战乱。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江淼放下筷子,木楞楞的直起身,垂眸,泪珠在眼圈里打转转,“今天这顿饭,爸爸不是主角,我才是,这就是一顿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她抬眼,清透的水珠从眼眶涌出来,划出一条条湿亮的水痕,“爸爸你是地质学家,妈妈是教导主任,你们都是崇高职业的典范。但...你在指责外公对家庭不负责任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从小的处境?读书时的家长会,我的位置永远都是空的,因为爸爸常年不在家,老师会把我的学习情况直接汇报给你,所以,不需要家长。我考年级第一是理所当然,偶尔一两次发挥失常,你当着那么多同学面劈头盖脸的骂我,我不能反驳,也不能解释,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我为你争取荣誉是应该的。”
“你们从没有在乎过我是不是真的开心,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只要我听话,像个木偶一样让你们摆布就好,我不配我自己的思想,也不配反抗。”
江父看了眼沉默的江母,再看向自家女儿,心疼的不得了,“淼淼...爸妈不是那个意思...”
江淼冷静的擦干净眼泪,笑了声,“太晚了,我要回消防队报道了,你们慢慢吃吧。”
话说完,她转身到玄关换好鞋,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事外不知何时下了场过路雨,地面湿漉漉的,沸腾的水蒸气漂浮在半空中,热的跟蒸笼似的,走几步便是一身汗。
她回到消防大队时,已过晚上8点,她不想回寝室,径直走向操场。
夜晚的跑道,闷热的朝湿中透着一股浅淡的清凉,人跑的越快,越是身轻如燕,脚底生风。
她穿过一颗硕大的榕树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倏地窜出来,江淼减缓速度,本以为是纪炎,心底深处还为下午的事郁郁寡欢,想着怎么都不搭理他。
结果男人一开口,嗓音细柔,“江老师。”
江淼停下来,声音很耳熟,但一时间又对不上号,直到那个干瘦的人影慢慢朝她走进,停在她跟前,身子背着月光,朝他露齿一笑,莫名瘆得慌。
江淼下意识退了步,保持安全距离,“陆老师,你怎么在这?”
他向前一步,笑着说:“下午见你不在,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想给你发信息又怕打扰到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哦。”
江淼觉得他的微笑在野外格外阴冷,说不出的怪异,不动声色的又退一步,“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关心一下。”
“那……谢谢你了。”
他眸底冷光闪烁,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冷不丁拽住她的手腕,“谢什么?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男人手心如尸体般冰冷,她心头猛颤,“你...你先放手...”
“为什么躲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江淼听不懂他的话,他拽的越来越紧,像要把她的手给捏碎了。
“你说谁?”
男人面露讥讽的笑,“装什么?当人面恨不得扒光衣服压上去,现在跟我装纯洁,江老师,你不能这么区别对待的....”
江淼惊恐的睁大眼,人懵了几秒,平时斯文内敛的陆老师仿佛换了一个人,说话做事都跟中了邪一样。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挣脱他,“你放开我,你放手。”
两人僵持不下,直到江淼意识过来要大声呼救时,低沉急促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江淼。”
听见动静的李老师不悦的皱紧眉,猛地甩开她的手。
纪炎疾步走过来,人高马大的挡在两人中间,小姑娘被他护在身后,他居高临下瞪着身材干瘪的男人,字里行间隐着火。
“这里是部队,你是真不想活着出门吗?”
陆老师瞬间恢复以往温柔似水的调调,笑眯眯的说:“纪队长误会了,我就是跟江老师闹着玩的,过火了点,实在不好意思。”
“我有眼睛能看到,不瞎。”
他音声冷峻,一字一句压着怒火,“我不管你脑子里现在歪想些什么,我劝你趁早抹干净了,如果哪天真落在我手上,我保不准你还有没有命去蹲监狱。”
“纪队长的良言忠告,我记住了。”
他挑衅似的活动了几下手腕,装模做样的道歉,“江老师,刚才失礼了,我向你道歉。”
话毕,他转身走了。
纪炎身后的小人低埋着头,仍处在巨大的恐惧中,两手紧紧拽住男人的衣服下摆,一点一点的找回安全感,僵硬的身体逐渐复苏。
男人回身,两手扶着她冰凉的肩膀,低头探去,声线放轻,“吓到了吗?”
江淼没搭话,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人不太对劲,你以后离他远点,尽量不要独处,听见了没?”
江淼顺从的点头,可沉默了几秒,她又一脸别扭的推开他,“我的事不要你管。”
她转身朝前走,男人似预知般先一步挡在她面前,他身子又高又壮,浑身硬的像快石头,她推不动,又躲不开,走哪跟哪,像个地痞流氓似的困住她的去路。
江淼抬头看他,一见他这张脸就想起下午休息室里的那一幕,女人妖娆自在的坐在沙发上,笑容甜蜜,一副宣示主权的得瑟样。
她今天本是回家团聚,结果莫名其妙跟爸妈大吵一架散场。
心里委屈无处发泄,谁知跑个步还能遇上奇怪的男人,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指不定她现在已经横尸野外了。
她都已经倒霉成这样,他还有心思像逗宠物似的逗弄她,挡着去路不准她走。
江淼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
嘴一憋,憋着呼之欲出的泪意,“你让开。”
男人岿然不动,江淼气鼓鼓的瞪他一眼,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付了,柔软的小拳头一下接一下锤击他硬邦邦的胸口。
他没躲,甚至连遮挡的动作都没有,像个人形沙袋,任她宣泄压抑许久的情绪。
江淼使了吃奶的力气,可落在男人身上跟轻飘飘的雨滴似的,莫名衍生出一种撒娇的错觉。
他胸口那根肋骨突出,她一拳锤上去,弯曲的手指都快撞散架了,十指连心的痛感钻进骨缝里,她吸了吸鼻子,一下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泪水跟决堤似的往下掉,没多久便打湿整张小脸,她一边哭一边擦,越擦眼泪越多,手背一抹,全是温烫的水珠。
纪队长低头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时间手足无措,哄人的事,他是真不擅长啊。
几秒后,他动作僵硬的用指尖给她抹眼泪,小人不配合的躲开,他呆愣在原地,心里又急又燥。
小姑娘抽抽嗒嗒的吸鼻子,转身就要走,男人心急的拽住她的手,将人扯回跟前。
他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说:“心里不舒坦,你再多打几下,不要哭了.....”
这一哭不要紧,男人的心碎成饺子馅,这滋味着实不好受,像是往胸口捅了把刀子似的。
他像哄小孩一样,“不哭了,你听话好不好?”
她嗓音蕴着哭腔,泪眼朦胧的,“不好。”
纪队长无奈的低叹了声,垂眸盯着她满脸的泪痕,心头一荡,突然倾身将小人抱进怀里,他胸膛烫的惊人,小脸贴近,一秒染上红晕。
江淼身子僵直,别说是哭泣,这下连呼吸都停止了。
然后,男人微沉的嗓音在头顶缓缓响起。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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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谴责,趁机吃豆腐,抱完继续算账,嘿哈~)
(有小可爱提醒喵了,2018年后消防队员都成了“蓝朋友”,穿火焰蓝作战服,但鉴于喵对迷彩的痴迷,所以大家就当是改革前的故事吧,啾咪大家!)
(先凑个一星吧,500猪就好了,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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