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跟着他爹一起做回了渔民,过起了风里来雨里去,在海上讨生活的日子。据说他们家还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相看了一个岛上的姑娘,等春节的时候就要完婚了。
好不容易巴望着把儿子送到城里,做了城里人,结果一下就被打回原形……哎,再转头看看人家黎叶,如今大学也念出来了,还跟着三爷在百货公司做事,行事作风越来越像个城里的“革履”了。
两相对比,真的让人唏嘘。
李婶和林婶对着挂在客厅里的“洋人女菩萨”——圣母玛利亚的小像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祈祷,“菩萨在上,保佑罗家上上下下平平安安,东家们身体健康,事业顺利。保佑笑笑小姐平安归来。”
“阿弥陀佛,保佑保佑。”
“噗……”
罗夏至捧着一束鲜花站在她们身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三爷回来了啊。哦呦,这个季节买鲜花可不便宜。”
林婶转过身子,接过罗夏至手里的花,惊喜地说道,“这是小姐最喜欢的白百合。我去找个好看点的花瓶来。”
“不用不用,就放在笑笑以前在学校里上陶土课捏的那个丑八怪瓶子里,让她好好欣赏欣赏。”
罗夏至摆摆手。
“三爷真是的,那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拿小姐寻开心呢。”
李婶从厨房兜了一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巴黎珍珠奶茶”。
恩,一碗……
这个“巴黎珍珠奶茶”作为西餐馆和咖啡馆的秋冬新品,已经在时迈百货内部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据说有不少“留过洋”的年轻人带着女朋友来吃法国菜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跟女朋友吹嘘,这个是“正宗法国饮料”。以前在香榭丽舍大道旁的咖啡厅里,他们是经常享用的。如今回了国,没想到还能喝到熟悉的味道,真是让人感动……
但是在罗公馆里,李婶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这玩意是洋人的“宁波汤圆”,一煮就是一锅,放在大碗里给家里人饮用。
“三爷,小姐是今天下午的火车么?大概几点到呀?我和林婶要提前准备好小姐喜欢吃的点心和小菜,等着她回来呢。”
罗夏至用瓷调羹舀着碗里的“珍珠”,一边说道,“电报上说,笑笑大概下午三点半就到上海站了。我今天下午有一个会,不能亲自去。不过已经安排了小叶去接她。从火车站到家,开车也就半个小时。”
“好的好的,我晓得了,那阿拉现在就去做点心。”
李婶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忙了。
罗夏至喝完了奶茶,到楼上书房去拿了文件,便叫车去往时迈开会了。年底实在有一堆忙不完的事情,下个月又要开始准备元旦促销。如果不是实在抽不开身,他是绝对要亲自去火车站接笑笑的。
说起来,这还是笑笑第一次离家那么久呢。
“三爷……我没有在火车站接到小姐。”
会议开到一半,郑杰森秘书在罗夏至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请他回办公室接电话。
没想到才拿起听筒,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黎叶焦急的声音。
“怎么会……火车站人多,你们会不会没遇上?”
罗夏至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说道。
已经是四点了,照理说笑笑都应该到家了。
“我两点不到就来到火车站,就在小姐下车的那节车厢等她。结果车子来了之后,并没有看到小姐。”
电话里黎叶的声音明显慌乱了。
“后来我上车去找,从车头找到车尾也没有看到她。车子休息一个小时加煤、加水后,要继续北上。我不得不下车,在火车站又让广播找人,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你去问问列车长和车员,最后一次看到笑笑是什么时候。”
罗夏至也是心乱如麻,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乱。
黎叶应该是在车站办公室借的电话,不一会儿就听到他跑过来的脚步声。
“车员说最后一次看到小姐是在嘉兴站。因为小姐是独自一个女孩儿上路,坐的又是头等车厢,所以他一路上都很关注小姐。发现她还没有到达上海就下车了。”
“嘉兴?笑笑怎么会在嘉兴下车?她是一个人下车的么?”
罗夏至追问道。
“他说……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到车站接人。笑笑小姐在车上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后就下去了。那个女人对她很是亲热,还带了两个男仆,把小姐的行李也一起搬走了。”
“他确定笑笑不是被劫持带走的?是自愿下的车?”
“这个他没有看到……但是确认在嘉兴站之后,就没有见到过小姐了,”
罗夏至无论如何也不觉得笑笑是那种容易被拐骗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会让她放下戒备心。
“大哥知道了么?”
他无法想象罗云泽要是发现掌上明珠失踪后,将会是怎样的勃然大怒。全家恐怕都要陷入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我还没有告诉大爷……怎么办,三爷?小姐,小姐他……”
黎叶自责无比,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即便是跟在梁少龙身边最艰难的日子,那些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的日子,都没有让他这样慌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