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晓嗤一声:“我十一岁之前真的就这样的,卧室干干净净,我也乖乖奶奶的,没啥好看的,去找老年组聊会儿天。”
老年组已经在外头喝着茶了,很快他们分成了两对,林觉晓跟马明远聊真人秀还有虚白后续的事,林镇南嫌林觉晓聒噪,把唐纯钧喊书房单独聊。
唐纯钧立刻就知道,林镇南是有话要说。
林总的书房,确实符合身份,大而空阔,有无数从来不看的绝版典籍,有一柜子的手表跟古董。
林镇南径直打开一个大木柜,说:“都是二晓的。”
唐纯钧探手够出来一摞画,只觉得惊心。
多半是横七竖八的线条,还有很多都是小孩子被火舌卷住了脖子,小孩子脸部空白,没有表情,也就没有悲喜。
这是不是失去妈妈那些年,林觉晓最想要的状态:没有悲喜、彻底解脱?
唐纯钧慢慢翻看,翻到最后一张,看到这样一幅画。
那个小孩子从高处纵身跃下,这次有了无关,闭着眼,依旧是没有悲喜的。
可小孩子底下是熊熊烈火。
唐纯钧情不自禁手抬了抬,明知道已经是十年前的旧画了,他还是忍不住想抬起手,如果那时候他在,他在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接住跳下来的林觉晓了。
柜子里还有林觉晓那时候喜欢的很多摆件,骷髅头,死亡重金属摇滚乐队的磁带,还有林觉晓那时候的照片。
苍白,羸弱,一头长黑发,眼圈发黑。
唐纯钧握着那张小孩子跳进火里的画,手有点颤。
唐纯钧抬头说:“十一岁的时候,林觉晓的妈妈因为演戏入了狂,把房子点了,林觉晓放学回来,看到的就是那一场大火。林觉晓之后……PTSD了,是吗?”
林镇南抽了根烟,说:“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算严重,就是那段时间经常做噩梦,医生鼓励他把梦里的场面的画下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一些。”
“林觉晓的母亲离开一个月,您就带安明丽回来了,对吗?他生病的时候,您照顾他了吗?他怎么扛过来的?他一个人,一夜一夜噩梦中醒来以为自己置身大火的时候,您在哪?他醒来喊妈妈的时候,您是不是还打算把安明丽带进来让她扮演母亲这个角色啊?”
唐纯钧很少跟人说这种话,他失态了,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林镇南叹了口气,说:“他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一直很愧疚,龙倩死了之后,我自己也出了很多问题,只是不停地给他找心理医生找社会工作者,没能给他我的陪伴。
“所以……二晓跑去当练习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娱乐圈我不知道给他打点了多少……今年刚知道你俩有了苗头,我立马把地产代言给了你。我是在亡羊补牢对吧……我现在掏出来的这些补偿,都晚了,对吧?”
唐纯钧心疼林觉晓,又觉得他们父子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说:“以后他有我。什么时候补偿都不晚,只是您……能跟他道歉吗?”
林镇南日常看着有点奸滑的眼中出现一种唐纯钧无法理解的精光。
林镇南说:“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一个人的意思就是,你,一个人,你不能告诉林觉晓。”
唐纯钧默默地看着林镇南,没有答应。
林镇南无奈,说:“龙倩不是自杀是他杀,不是演戏演到疯魔一把火自焚,是被人害了。离世之前龙倩在查一个水很深的跨娱乐圈跨慈善公益的犯罪组织,代号N,我保证N的世界二晓看一眼都会受不了,那是地狱。我那时候把安明丽带回家,为的就是放松N的警惕,所以N一直觉得我不会管龙倩的事,我才能暗中去查这十多年,近些年N终于露出点马脚,十多年了,终于也差不多到清算时间了。”
林镇南笑了笑,拍了下唐纯钧的肩膀。
林镇南说:“多的也不说了,这事儿我们老年人会处理,你照顾好林觉晓,毕竟你拿了我的手表,就当我贿赂你的,行吧?”
唐纯钧心中翻腾,原来他们以为所见即真相,但这真相其实只是冰山下头的一角而已。
所有人都习惯于将所见当做全部,不肯花时间去谅解背后那些身不由己。
是他错了,他太紧张林觉晓,唐突了。
唐纯钧说:“对不起。”
林镇南笑了声说:“我差你这句对不起啊?我差你一句保证。”
唐纯钧说:“林觉晓我会照顾好,您放心。至于阿姨的旧案,可能跟我亲生父亲也有关系,秦慈找我说过了,我会尽量帮助您。”
林镇南摇了摇头,说:“秦慈,好姑娘,后生可畏。但是我很有可能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候林觉晓就不剩什么了,你不能也栽了,你明白吗?别碰这件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好当你们的大明星,知道吗?”
唐纯钧牙关起伏两下,眼神变得锋利然后又转至柔和。
林镇南很满意地说:“我就知道你比二晓那小孩儿靠谱一点,他太真了,小时候是个掏心窝子的货,后来自己生病之后又走到反面儿去了,太强的自我保护机制,越喜欢越不敢碰,所以你说让他演《放生》我是很同意的,他也应该慢慢脱敏了。”
唐纯钧笑了声,林觉晓的脱敏,从《君临》就开始了。
那么喜欢的表演事业,林觉晓敢全力去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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