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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敏芝回到家中,季眠的烧已经退了。
今天工地上人多,她煎饼卖的好,一天下来赚了十块,在九七年,这是不错的日收入。
想到季眠能上幼儿园,林敏芝的心情大好,晚上去工厂附近摆摊的时候带上了季眠。
季眠智力不足,林敏芝很少带他出来,一怕季眠在陌生环境出现应激反应,二怕街坊邻居笑话她。
她住这条街,房租便宜,居民楼和苍蝇馆子在一起,人多,口就杂。
一到晚上,大家都出来乘凉,说闲话。
“眠眠坐在凳子上,乖乖,妈妈给你摊煎饼吃。”
季眠乖巧地坐在塑料凳子上,表现出了一个五岁孩子的好奇心。
穿越到书中,在不了解剧情和时代的情况下,季眠决定按兵不动,先观察一段时间,适应自己孩子的身份。
他不敢表现的太聪慧,以免被林敏芝识破自己鸠占鹊巢,冒名顶替了她的儿子。
看着林敏芝忙碌的背影,季眠的心刺疼了一下,他与原主的记忆融合,对林敏芝有着本能的依恋。
林敏芝给他做得煎饼鼓鼓囊囊,塞满了料,抹了厚厚的甜酱。
季眠不喜欢吃甜的,但是小孩喜欢。
他能感觉到,书中有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抗拒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的一切。
这难道的书中世界的意志吗?
下一秒,季眠心情沉重起来。
他下决心要摆脱束缚,否则按照剧情发展,他一定会死在傅沉俞手上。
季眠咬了一口煎饼,甜酱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好吃的他眯起了眼睛。
林敏芝爱怜不已,看着季眠,有了力量,摊煎饼的速度都快很多。
她算着家中的钱,就剩下两百块。
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买菜,买米……一笔笔开销,让她眉头渐渐皱起。
九点,附近工厂下班,工人们陆续走出,林敏芝的生意迎来了高峰期。
林敏芝周边多了许多地摊,卖衣服的、卖鞋的、炸鸡架、烧烤,热热闹闹地支棱起来。
三三两两的服装厂女工挽着手走来,熟稔道:“敏芝,我的跟昨天一样。”
“我不加葱蒜。”
“给我多个鸡蛋,今天可累死我了。哎,杨组,你吃什么,我请!”
“就给我拿个一样的吧。”
林敏芝一一应下。
女工们看到小凳子上坐着一个雪白如玉,乖巧精致的小孩儿,顿时稀奇的打量。
“敏芝,这是你儿子吧?”
“哎,是的。”
“呀,长得真是好看,跟你一点儿都不像,听说,就是脑子不好使。哎,可惜了。咯咯咯,敏芝,我这人说话就是直,你别往心里去!”
林敏芝尴尬地笑笑,摊煎饼的动作没停。
这样的奚落,她听了太多,已经习惯。
她一个女人,没份正经工作,又是外地人,一直都被工厂的女工瞧不起。
被女工称呼为“杨组”的女人忽然开口:“对了,再打包一个,珞瑜一个人在家,我晚上就不回去做饭了。”
女工话题一转,奉承道:“哎呀,要我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人家电视上都说这叫做花瓶,中看不中用!还是我们杨组的儿子聪明,这么小就能一个人在家,成绩也好,杨组真是有福气,不但嫁得好,还生了个好儿子!”
季眠抬起头,视线落在“杨组”的身上,脑海中瞬间展开了和这个女人相关的剧情。
杨超英,《陌路柔情》中主角受苏珞瑜的母亲,年轻时在一家服装厂当组检,管理着一个小组。丈夫陈建刚在一家锅炉厂中打工,是个小经理,在九七年,两个人的职业都很体面,收入也不错,虽是外地人,却很得到本地人的认可。
只不过,好景不长,后来陈建刚出轨了锅炉厂的女工人,被对方丈夫找上门砍了两刀,双手残废。而杨超英也因为服装厂倒闭,成了无业游民。
看着现在风光得意的杨超英,季眠心中漠然。
杨超英蹲下身,意图摸一摸季眠的脑袋,季眠却狠狠地扭过头,让她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林敏芝见状,心中隐隐有些高兴,虽然儿子的智力不行,但他知道心疼妈妈,让她很感动。
回到家,林敏芝把季眠哄睡,对着路灯开始算钱。
在家里,她为了省电费,舍不得开灯。
加上今天赚的钱,身上一共三百出头。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却要四百块,她孤身在桐城打工,无依无靠,唯一的依仗就是季卫国。
如今,季卫国已经跟小三跑了,在小三家里住着。
林敏芝沉默地数了好几遍,才把皱巴巴、油腻腻的钱放在铁盒子里。
季眠翻了个身,打断了她的思路:“妈妈……”
林敏芝大喜,热泪盈眶,紧紧地抱着他:“眠眠,你会喊人了?”
季眠埋在女人厚实的胸脯中,鼻尖发酸。
他母亲早逝,因此从来没感受过母爱。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怀抱,有一股菜味儿,油腻,并不好闻,却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港湾。
林敏芝看着季眠,一下子什么勇气都有了。
季卫国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但是绝不能不管他的儿子。
他们的大儿子季尧就是他们婚姻的受害者,她不能让季眠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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