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混进了骑士团傍晚的一班巡逻队伍。
毕竟人多嘴杂,布兰特把谢然放在最后面,希望他不被别人发现。
突然多出来这么一张生面孔,还挺不同寻常的。被人发现难免露出一丝破绽,这个非常时期,给布兰特自己惹来麻烦还好说,但万一抓住谢然,叛徒是要被烧死的。
至于谢然顶替的那人,布兰特找了个借口,把人家给批评了一顿,然后罚他干活去。那人怯生生问,他还得巡逻啊,布兰特又假装不耐烦说,就你话多,我难道不会安排吗?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还挺紧张的。再亲的下属,也是人心难测,大部分人都选择站在“正义”那一边,很少有人会莫名其妙的信任一个罪证确凿的叛徒。
不怪他们。
人各有各的想法。
谢然走之前,就和凌致说好“你外面等我,我去拿了东西就走。”
当走到门口时,凌致无法再跟着谢然了,恋恋不舍又紧张万分的和谢然招了招手。
谢然不能有大动作,只好朝他眨眨眼示意。
教廷内部也依旧是那般样子,并无一点变化,但是属于圣子的庭院殿堂都已经换了主人。
谢然以前被自己住过的房间,花园,都已经换了摆设。他注意到花园里有了秋千,想必圣皇对这个小孩子好了不少,大概是因为人到了年纪,总归该有些母爱和慈悲了。
记忆里的原主,那时候别说玩秋千,哪怕多看一眼都是有错的,都是被低级趣味迷惑了心神,是心智不坚定的。
谢然叹了口气。
现在倒也不是感慨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得赶紧离开巡逻的队伍,然后去拿药。
因为凌致喜欢翻他的房间,所以药被他随手放在花园里一颗古树的树洞里面。
如果不是闲得蛋疼,肯定没人那么无聊,去伸手摸摸树洞里有什么。所以那药倒是一定在,去拿来就是。
问题是,怎么离开队伍呢?
哪怕找理由说要上厕所之类的,那也得说话,也得让其他人看见他。然后发现,呀,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这谁啊?
悄悄离开队伍也不现实,他这么明晃晃,穿着骑士装一个人瞎转悠,其他人又不瞎。
队伍过了这里,谢然没能离开,队伍又绕到圣皇那边去了。
谢然正思考到底怎么办才能离开队伍,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那里。
圣皇还是那样子。
但又似乎老了很多,老了之后的皮肤更加松弛下垂,嘴角因此是时刻下拉的,显得整个人刻薄凶狠不少。
她的手放在披风下,看不出是森森白骨还是干脆直接截掉了。
以前谢然还觉得,她虽然冷酷无情至极,绝对是有错的,但罪不至死。可现在,这场假托正义、人类不屈自救的战争,实则名为疯狂偏激的“报复”,生灵涂炭,多少人死于非命,有军队,有百姓。
本是毫无意义的战争。
布兰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她很少出现在外面。一想到谢然还在后面,于是立即紧张起来。
众人纷纷给她行礼请安,谢然虽然被这么行过无数次礼,但是自己去做还是有些不熟。
圣皇没有发现最后面有个动作稍显僵硬的骑士,倒是发现了布兰特的一丝神情躲闪。
她是何等的聪明敏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布兰特又向来直来直去,不擅长掩饰。只是一个眼神交锋的瞬间,似乎一切就有些不同了。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普普通通点头,道“辛苦了,去巡逻吧。”
谢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对她印象并不差,那时候觉得她端庄又肃穆,同时和蔼可亲。
怎么最后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大部分时候,他对人第一眼,都挺准确的,但当机缘巧合站在对立面,就不同了。
小圣子走出来,似乎被圣皇惩罚过,眼圈有些发红,似乎哭过。
布兰特一行人再次行礼。
布兰特心里想起来,那时候第一次见圣子大人,他也是这么大。
布兰特亲眼看到他一声不吭的挨鞭子,还在想,要是自己,那可早就要又哭又嚎了,老爹也确实是追着满院子打过他,但那是亲爹,并不会用力,绝对不会这么皮开肉绽。
而且那时候的谢然,脸上从没有过这些属于孩子的软弱怯懦,他永远冷着一张脸,似乎目空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吸引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替代品确实不行。
布兰特内心发出了和凌致一样的感慨。
谢然依旧找不到离开队伍的方法。在第二圈转到自己花园时,谢然实在走不动了,教廷内部太大,路太远。
胸口堵的难受,血液似乎都从下往上涌,一阵恶心,又忍不住想咳嗽。他还得忍着别咳出声,不然又得吸引前面这些人注意。
最终谢然决定,自己施法隐身。
放在平时这当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自从离开教廷,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再也没用过任何法术,否则也不至于连城堡里暂时隐身的侍从们都看不到。
属于光明之神的法术亮起来,一闪而过。
大白天的似乎没人注意到他,那白光已经不复那是耀目绚烂,只是黯然一闪,就消散了。
谢然周身结界将他裹住,挡住身形和声音。他预料之中,法术一使用,他随即心脏剧痛,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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