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回顾一生,似乎从未见过修伤心落泪。生而高贵的皇长子永远都表现得那样强大、从容、万事在握——这滴泪要是真的落下,阿尔弗雷德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慌张地用力捧着修的脸,修差点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我没有要哭!”修哭笑不得,“松手。”
阿尔弗雷德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如修所言的松开手。
他直起身跪在床上,捧着修的脸让他仰面直视自己。
“我确实曾为自己的多疑而痛苦,谢谢你告诉我,这种痛苦是正当的。但是……哥哥,是你把我教坏的。”他说,嘴角收了笑,那双澄澈的浅色眸子开始变深,“你得负责把我修好。”
修方才还觉得他孩子气,可是现在,当他仰视着阿尔弗雷德,与那双金色的眼眸对视时,又真切地感知到——这是一个顶级基因能力者,一个充满侵略性的成年男性。
“好。”他承诺道,十分的真心里掺杂着一丝不可控制的战栗臣服,“我负责。我答应你。”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气场就卸了。
“哥哥,”他叫道,重新躺回床上,“你这几天留我在这里睡,就是因为这个,对吧?”
因为察觉到了他在门外待了一整夜的真正原因,自那之后,修再也没试图把他赶出去,每晚都主动留他一起睡。
修先下意识说了一个“对”,然后终于缓缓回过神来。
“阿尔弗雷德!我从小就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黄金瞳!开国大帝——”
“开国大帝就是因为用得太多才英年早逝。”阿尔弗雷德熟练地接话道,“知道知道。可是我没觉得有什么副作用,除了有点累——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
修正要反驳,阿尔弗雷德一把将他拽了下来,让他撞在自己怀里,并且在修开始说教之前抢先开口。
“有两个可能性。第一,你的祖祖祖……”阿尔弗雷德一口气说了好多个“祖”,“祖父,对我的祖祖祖祖祖父的判断是错误的,他去世得早和频繁使用基因能力没什么关系。还有第二种可能性就是……”
修原本不想躺在阿尔弗雷德怀里,但是阿尔弗雷德故意在关键地方停住了,修一下子忘了要挣扎的事,追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阿尔弗雷德贴在他的耳边说,“我,比他更强。”
修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几秒之后,他发热的头脑才冷静下来,并将自己胸腔中充斥着的那种情绪强行定义为紧张,尽管他自己也知道根本不是。
“这话千万不要在外面说。”他告诫道。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嘟哝道,“我就在家里说说。”
修半点没觉得将他们两个称为“家里”有什么不妥,他察觉到阿尔弗雷德似乎有点被扫了兴致,顿了两秒,轻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尔弗雷德一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等到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兴奋了。
“真的吗?!哥哥你也觉得,我比那位大帝还要强,对不对?”
修说:“你明天不是还有会要开吗?睡觉。”
“是不是?”阿尔弗雷德不依不饶地问,“你说了我才睡,不然今晚不睡了。”
修只能无奈道:“是。”
他伸手理了理阿尔弗雷德的额前碎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强的。”
奥斯汀感觉,阿尔弗雷德最近似乎尤其地积极。
并不是说从前他不上心,不积极,只是从奥斯汀两年多以前开始与这位小殿下共事起,就觉得阿尔弗雷德的身上似乎总有一种不合年龄的阴沉,多数时候他能掩饰得很好,少数时候他不屑于掩饰。
“……总得来说,圣金宫那位已经如我们所愿,开始找那些亲王的麻烦。关于‘联邦’的各种夸大消息还在民间大肆传播,圣金宫仍在奋力镇压,可是几乎是在起反效果,那位的口碑每况愈下,民间甚至出现了一些激进口号。”奥斯汀汇报道,“以上就是主行星的近况。”
“可怜我那些堂叔堂姑了。”阿尔弗雷德笑了一声,“要知道,那天我确实没和他们聊任何重要的话题。”
然而越是这样,皇帝越问不出来东西,他越发不会认为确实没什么,只会认为这些人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和阿尔弗雷德的密谋。
多数亲王原本没有站队,这样一来,只会被逼得倒向另一边。
“怀疑……”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思地说,“过分的怀疑,有时候会害了自己。”
奥斯汀说:“太子殿下英明。”
阿尔弗雷德没有多说,点头道:“很好,进展很理想。等会儿出了会议室,你记得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是。”奥斯汀应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阿尔弗雷德最近要求他向他父亲问好似乎有些频繁了,简直就像是在……示好一样。
奥斯汀摇了摇头,赶紧把这种冒犯的想法晃出自己的脑子。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门,门里的几个参与会议的人都愣了一下。
要知道,有阿尔弗雷德亲自主持的会议在这个舰上拥有最高的等级,谁敢在这种时候敲门打扰?
但阿尔弗雷德才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他直接站了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大步走过去打开了门,就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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