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女士在家里没少跟王子平念叨:“你爸就是不争气,赚钱又少又没前途,我又要赚钱养家,回家后还得天天伺候你们爷俩,我图得什么啊!”
“这次升职名单又没有我,我都在这公司待了十多年了。那个小赵,就因为他爸的关系,刚进公司一年,才二十多岁,就升部门经理了。子平,妈跟你说,别信电视上演的那些情情爱爱的,你妈我当年就是瞎了眼找了你爸,你看看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将来找女朋友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家里条件好的,能帮到你的。”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讲的就是人脉!你可别跟你爸那样,不懂人情往来。干了十几年还是个技术员,十几年前别人工资2000,你爸工资4000,这在当年算不错了,但现在都2016了,别人工资20000了,你爸才涨到6000。咱们家要靠他,早就喝西北风了。”
“我每次一说他,他还不高兴,跟我甩脸子,我还没跟他甩脸呢。你爷爷奶奶也是没本事的,你爸毕业找工作那会,一点忙都帮不上,最后你爸自己在人才市场投简历,才找了这么份工作。当初我要是嫁给别人,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
“子平,你长得好,学习成绩也好,可不能随便交女朋友,将来找个家里条件好的,你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了。”
王子平听多了刘女士每天的抱怨,在厌烦的同时,也接受了这样的思想灌输。
在他看来,苗苗在班上的女生中虽然不是条件最拔尖的,但却是最适合他的。班长邓筠溪是更漂亮些,可人比较傲,喜欢她的男生又多,追起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学习委员周佳琪,学习倒是挺刻苦的,但听说她家里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将来肯定没法提供什么帮助。
而苗苗,她妈妈就是学校的老师,当老师的好呀,每年带那么多学生呢,回头有什么需要了,让带过的学生或者学生的家长帮点小忙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因此在知道苗苗的母亲是一中高中部的老师后,他对苗苗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
这么一番权衡下,王子平觉得苗苗非常适合做他的女朋友。
可现在苗苗竟然避他如蛇蝎,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一时口快,说了邵衡一句植物人,苗苗就摆出这种态度来,真是让他寒心。
但大家都说,女孩子是很容易被一些小小的温柔体贴而感动的,只要他继续对苗苗好,经常给她买她喜欢吃的零食和饮料,满足她的虚荣心,苗苗就一定会喜欢他的。
监考老师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叩了下他的桌子,王子平这才回过神,赶紧低头答题,今天考得是政治,他觉得题目并不是很难,几道大题都是背过的,他相信这次期中考试,他一定能拿到非常好的成绩。
邵小黑又抬头看了看挂钟的时间,早上10点零6分,苗苗应该刚交完卷,按照一中的传统,期中、期末考完后,下午会放半天假,它估计苗苗应该能在12点前到家。
一想到苗苗快回来了,邵小黑心里就有那么一点点难以自抑的喜悦,它溜进苗苗的房间,抓着床单爬上去,再从床头柜到书桌再到窗台,来了个三级跳,然后坐在窗台上看着屋外。
苗苗房间的窗台是苗家最靠近楼门口的一扇窗户,坐在这,只要苗苗一走近,它便能看到她了。
正午的时候,便是北面的窗户也有从对面楼玻璃反射过来的光,只是不太暖。趴在用大理石做成的窗台上,靠着冰冷冷的窗户,邵小黑感觉身上有些凉。
不过大概更凉的是心。
因为它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它觉得自己就要僵硬成一块石头了,苗苗都没有回来。但它不想动弹,反正它自己在家也没事做。
风将枝头仅存的一片枯叶卷下来,在空中飘飘荡荡。
邵小黑看着那片叶子,想起了他小的时候,每次母亲带着他回外祖家时,外祖父都会放下手里的工作,抽出时间陪着他玩。
外祖父家的花园极大,建了暖房,请了专门的人打理,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秋天的时候,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他最喜欢在午后,和外祖父一起坐在落叶上,翻看家里的老相册。
外祖母很早前就去世了,邵衡只在家里的相册中见过外祖母的模样,那是一位美人,纤细的、脆弱的、惹人怜爱的。外祖母身体很不好,早年外祖父打拼事业,很少顾家,家里经常只有外祖母带着母亲两个人。外祖父的生意越做越好,家里的房子越换越大,却也越来越空,空到似乎连走路都能听到幽深的回音,一步一步,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后来,外祖母得了抑郁症,日益消瘦。
外祖父学着将公司的管理权下放,学着去信任别人,但是太晚了,外祖母很快就走了,她走的时候,枯瘦如柴,曾经明亮的双眸如蒙上了一层灰,浑浊又无神。
外祖父坐在外祖母的床头埋头痛哭。
小时候的邵衡看着相册里外祖母的照片,问外祖父,“她就是我外祖母吗?她现在在哪里呢?”
外祖父会轻轻摩挲着相册,眼中满是悔意。
外祖父告诉他,这是他的一生挚爱,他把公司取名为衡康,是因为衡是她的名字里的一个字,而她的身体不太好,生完女儿后就更差了,他希望她一生安康,能陪他长长久久。他努力赚钱就是想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却忘了,他的爱人最想要的不是那些奢华却冰冷的金银珠宝,也不是那些昂贵却难吃的鱼翅燕窝,是他这个做丈夫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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