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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伊斯特岱曾做过的那样,克莱尔自动地将莫尔图利利同他的白人副手和朋友考特尼作比较。将视线从莫尔图利转移到考特尼的过程中,克莱尔的眼睛必须经过坐在莫尔图利对面的那个女人。在这个晚会上的人中,克莱尔对她了解得最少。她被介绍为莫尔图利的妻子爱特图。他们中,只有她一个人自从宴会开始未说一个字。为躲避她丈夫的眼睛和回答考特尼的任何插话,她埋头吃喝,无声地自言自语。
    爱特图很俊俏,克莱尔断定,但不很吸引人。她的身材,娇小,普通,挺拔,身上披挂着哔叽布和象牙饰品。她身上显现出一种阴沉和失望的情绪,冷酷的面庞显得太老了,不像二十七、八岁的人所具有的神态。她似乎就是小小年纪就结婚,怀有过高的希望和企盼,但因配偶经济不支或情场失意所折磨的那类妇女的化身。
    克莱尔的目光终于落到托马斯考特尼身上。她本想把他同莫尔图利作比较,就像伊斯特岱那样,但她没有发现可比之处,因为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不过两人都是男的,都是好脾气。克莱尔的直觉告诉她,考特尼更成熟一些。这同更多的教育和更大的年纪毫无相干。同有一张皱纹多、鹰一般、更聪明的脸毫不相干。这完完全全同考特尼的幽默感与莫尔图利的幽默感的质量有关。莫尔图利的玩笑是男孩子的欢乐。考特尼的开心神态是成年人的欢乐,深深植根于经验、自我剖析、理解和哲理的调校。她认为,他也许玩世不恭,但不十分刻薄。他也许冷嘲热讽,但不残酷无情。猜啊,猜啊,卡瓦酒,棕榈汁。
    猛然,克莱尔意识她正盯着的是两个人,那一个是在考特尼旁边,宴会上最年轻最漂亮的女性,头人的侄女,此人正侧着身子靠近考特尼,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悄悄话。听着她的话,他笑了又笑,点着头,接着克莱尔发觉到另一件事,这位侄女特呼拉在耳语时,无意地将靠近考特尼的那只手放到了考特尼的大腿上,她轻轻地、拥有似地、亲昵地在他的大腿上搓着。克莱尔感到一阵忌妒和悔恨涌上心头,忌妒的是特呼拉那只手的自然,悔恨的是她自己,悔恨她自己和马克,以及他俩的做作的状态。
    就像要获取有关情况,上一堂没有艺术的艺术课,克莱尔更加仔细地审视着特呼拉。鲍迪的侄女的确漂亮。梅尔维尔肯定会立刻把她当作法亚威的女儿,然而两个人种的杂交使她更加出众。克莱尔知道,她的完美绝伦,从马克在被介绍给她时表现出的一时语塞的窘状就可以测量出来。今天上午,马克和奥维尔彭斯还曾对考特尼数落波利尼西亚年轻妇女,轻蔑地提到她们的笨重的鼻子、下巴、腰枝和脚脖。考特尼曾以这些妇女内在美来回答他们。如果说下午从远处见到的村里的年轻妇女的可爱和优雅已经支持了考特尼的辩白,那么今天晚上作为他的重要展品特呼拉的出席,则更加说明他的说法的正确。尽管克莱尔仍然不能领略特呼拉的内在美,但她的光彩照人的外表则是足够了。说来不怪,她的美足够使马克瞠目结舌。一边吃着波依,克莱尔觉察到,马克在不停地注视鲍迪的侄女。然而,克莱尔并不忌妒,一点也不多如丈夫被某些艺术天才的经典作品所吸引时她所产生的醋意。
    特呼拉不再贴着考特尼,她坐直了身子,动手吃东西,克莱尔则想找出她的美丽所在。首先,她是个光彩夺目的女孩: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水汪汪的又大又圆的眼睛,精灵闪亮,富有弹性的丰满的肌肤闪着柔和的铜色光泽。她的面部表情像一幅罗姆尼肖像那样优雅,只是同她富有美感的脖颈和斜肩线条有点不协调。她的胸,用塔帕布紧紧地包裹着,显得有些小,但是裙子以上露着的肚子和肚脐、下面臀部的轮廓是比较丰满的。不过22岁,克莱尔判断。还有一些别的与众不同之处。当她漫不经心时,特呼拉显出一股娇慵神态,当讲话或听别人讲话时,立即充满了生气。她容貌的优美给人一种高不可犯的纯洁的印象,然而这又同她对考特尼的大胆、近乎轻佻、近乎淫荡的态度相矛盾。
    特呼拉已经吃完她的那份波依,又从考特尼那侧身去听她婶婶,鲍迪头人的妻子对她说什么话。头人的妻子胡蒂娅赖特是一个矮胖的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的脸圆圆的,神情严肃,尽管有60岁了,但却没有皱纹,从容貌中仍能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挺漂亮。她讲英语同丈夫一样准确,十分注意身份(因为对讲的每一句话都字醉句酌),克莱尔还听说,她在村子里一个最重要的统治或者说政策委员会里充当丈夫的代表。
    胡蒂娅已同特呼拉谈完话,又把注意力转向她的丈夫和莫德。特呼拉从谈话和吃东西中解脱出来,漫无目的地四下里看,她的眼睛一下子碰到了正在凝视着她的克莱尔的目光。几乎是带着赏识的味道,特呼拉笑了笑,露出了两排闪闪发亮的牙齿,由于让她看见自己正在看人家,克莱尔有些窘,连忙报之以微笑,随即脸一红,便低下头吃她那份还没动过的波依,机械地寻找汤匙,但没找到,只好开始用手笨拙地抓着能抓到的东西吃起来。
    低下眼睛,就没有分神的事了,克莱尔又可以听到传来的各种声音了。她听到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敲击乐的声音,她听到了人们刮桌上的椰子壳的声音,最后,她听到了附近的谈话声,她侧耳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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