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不以为然。或许是,她说。接着她又补充说,马克识人比我理智,我是第一眼就下结论,并且不好改变,彭斯博士那种像粘乎乎的无血海洋生物的样子令人反感。
莫德被逗乐了。太空想了,克莱尔。
我就是这么想。他有着一种不许人在客厅中抽烟的那种老处女的爱挑剔的气质。他的谈话也是如此。性、性、性,当他讲完以后,你还以为是某种被逐渐隔离起来用于研究的传染病。他从中却得出他的所有有趣的思想。
我倒从未关心他对性的态度如何,莫德轻声说,但你知道,那是他的课题,他的全部职业。没有过硬的理由,社会科学研究会和国家科学基金会就不会支持他。如果没有那么高的声望,丹佛大学也不会聘用他。相信我,他的比较性行为研究已经获得了相当的声望。
我只是有种感觉,他正在将性拖回上一个世纪。
莫德大笑。然后,镇静下来,说,不,真的,克莱尔,不要仅一面之交就产生偏见况且,是马克认为奥维尔彭斯可能对三海妖感兴趣;这正合他胃口;他的发现对我的报告会有用的。
我仍然对那个乏味的夜晚不能忘怀,你应该见过他的母亲吧?
克莱尔,我们没邀请她。
可你要邀请他,克莱尔说。那是一回事。
空旷通风的丹佛大学的教室,在清早时分冷嗖嗖的,奥维尔彭斯拨弄着讲台上的笔记本,寒冷使他回想起儿时到一些高处的情景。他记得,母亲领着他爬州府大厦,在第14层台阶指给他看一块牌子,上书海拔1英里;他记得连绵的铁路将他和母亲带到派克峰顶;他记得同母亲和幼童军小伙伴爬卢考特山看野牛比尔的墓。他记得这种场合冻得人发麻的寒冷和母亲喜爱的格言;高高在上好,奥维尔,人们必须仰脸看你;现在,今晨,看来他依然是高高在上,从未降落凡尘。
然而,教室的冷冽不是今晨干扰他最厉害的事。干扰他最厉害的是坐在走道上的那个姑娘,她在座位的最前排,有一种令人心乱的习惯,不停地将两条秀腿叠在一起,一会儿右腿在上,一会儿放平,一会儿左腿又叉上了右腿。
奥维尔彭斯讲着课,想他注意力从她的腿上引开,但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自制力。他试图对这种走神加以合理解释。女子的叠腿是普遍的和自然的动作。就其本身,叠腿没有错,它仅有的错处是运用了一种不当的(如放荡或有意挑逗)技术。如果一个年轻女子迅速地、紧紧地叠起双腿,同时扯下裙子来遮挡这一动作,这是很得体的。如果相反,那就值得怀疑。他观察过,在他的研究领域内,某些女人叠起腿来时,是自动将裙子或外套撩得高高的。假如,像他面前这位年轻女学生的情况,外套很短,腿很长,动作又慢,观察者可以清楚地瞥见尼龙袜以上大腿内侧的肌肉。如此德性的人能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他的眼睛顺着姑娘向上看,又向下看了看。她是一个高高的、体态优美的姑娘,蓬乱的赭发,天真的脸蛋,柠檬色开司米汗衫和一条站起来到不了膝下的毛花格裙。
突然,她又换腿了,裙子撩了起来,两腿分开来,露出的肌肉闪了闪,又被叠起的腿挡住了。她是存心想撩拨他,奥维尔这样判断。许多女人玩这套把戏。他是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他要让她和他们全体明白这一点。
他清了清嗓子,端起讲台上的杯子,举到唇边,慢慢地喝了口水,接着,为完全恢复镇静,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可这一擦心里又一阵不好受,他的额头太大了。他的头发近年来明显后退,脑袋的1/33已过早地秃了。将手帕塞回口袋时,他又从低挂在雪貂似鼻子上的贝壳镶边眼镜上方巡视着全班,然后俯身到笔记本上,眼睛再一次溜向穿柠檬色汗衫的长腿姑娘。
她最多不过19岁,他判断,而他仍是个34岁的单身汉,如果他15岁结婚,她可以做他的大女儿。这样走神既荒唐又费时问。他的心乘着船、带着歉疚驶向博尔德和贝弗利摩尔,带着负罪感驶向母亲克利斯特尔,带着怨恨驶向姐姐朵拉,带着兴趣驶向马克海登、莫德海登、伊斯特岱教授和鲍迪头人,最后;她刚刚放平双腿,撩起裙子,又叠起腿来;带着遗憾驶到此处。
课堂上开始变得不安静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自他讲解近300年性道德的演变以来。于是他得出结论,他们不安仅仅是因为他的茫然神态,以前也曾有过,忘了总结他的讲演,他向拳头咳了咳,开始讲课。
在我们继续讨论家庭单元初始之前,他,让我将前面讲过的总结一下。
当他概述从原始时代到古希腊时期一夫一妻制的问题时,奥维尔高兴地发现他又吸引了他们。甚至那个穿柠檬色汗衫的女孩也只顾记笔记而忘了叠腿。他满怀信心,继续讲下去,但他活跃的思绪又从他的语言传输中解脱出来,冲上了它自己的路。这种讲着一个题目而想着另一个题目的能力,不是奥维尔所独有的,但却是奥维尔在这方面的独到专长。今天早晨的课容易多了,因为所讲的都是上一个夏天在博尔德科罗拉多大学已经讲过的部分,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贝弗利摩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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