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乔安娜也根本不敢去揣测这一吻中蕴含了什么情愫。每当她朝这个方向想去, 就会不自觉地心惊胆颤,惶惶不安不敢再进一步。她不敢呼吸, 什么都不敢做了。无论是伊利亚的心思,还是此刻自己的心情,她都不敢轻易揣测。
墙上的挂钟发出滞钝的声响,秒针每走一秒都仿佛用尽了全力。乔安娜记不得是在第几声后, 唇上的柔软才消失。
这个事实也让乔安娜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慌忙低下头, 无处安放的视线在脚下的几块地砖间飘来飘去,却其中找不到何处能够停留。
她看到伊利亚转过身,一步步走远, 脚步消失在了目光所能触及到的地方。
还不走吗?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或者说你想跑回去?
他一出声,刚才那股难以名状的窘迫和羞耻感又回来了,无声无息地再度折磨她。她咬紧下唇,攥着上衣下摆,企图让痛感掩盖其他别的情绪。
她努力稳住声音,小声说着,如同自言自语般:这算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想这么做,所以就落实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轻飘飘的。乔安娜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无论如何都能够想出来了。
大概是玩世不恭的,大概是肆意枉然的。
乔安娜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无比渺小,渺小得只能被握在掌中任他揉捏。而曾经有那么一刻,她当真以为伊利亚把她当做了一个独立的人格。
心脏隐隐抽痛,伴随着胸膛的起伏无法明显。她说不出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以确定胸中的一腔苦水究竟是否绝望与悲哀的混合物。
她用力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仿佛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脖颈的青筋都暴起了:别这样戏弄我!
伊利亚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没有答话,只催促她跟上脚步。乔安娜没有挪动脚步,根本不听他说了些什么。
伊利亚有些不耐地蹙起眉头,向她站着的方向走去,然而只迈了一步便就停下了,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快步离开了。四下好像只剩下了乔安娜一个人,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她不紧不慢地走出医院,将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全然抛到脑后。
她并不是那么想回公爵府,但脚步却自然而然地踏上了回去的路线。乔安娜硬生生地改变了走向,朝别处走去。她试图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走在路上时,她瞥见到了街角的招兵广告,亚特伍德身着军装的形象被印在正中,胸口的一排徽章闪闪发光。他摆出了一个很僵硬的姿势,呼吁更多的吸血鬼加入军队。
乔安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无论是这张宣传海报上的主角还是主题,她都不感兴趣。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条街,乔安娜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到了公爵府,就像是过去每一次同母亲置气,饭点时还是会硬着头皮坐回到餐桌旁。
这样确实没骨气到了极点,像是一只敲敲食盆就会淌着口水乖乖走来的狗。可她只有公爵府这一个地方可去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脚步变得更慢了。她刻意地降低了速度,但好像没有太大用,公爵府还是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中。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揣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踏入大门的。幸好仆人们都专注于自己的活计,没有向她投去目光,否则这些目光一定会成为尖锐的利刺,让她无处遁形。
经过客厅时,她的余光捕捉到了伊利亚的银发。他坐在躺椅上,不知在做些什么,当她经过时,发出了一声不轻不响的哼声。乔安娜没心思也没能力猜测他这声冷哼的用意,快步走上楼梯,用力关上门。
不知所措了一整晚后,乔安娜才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依然同往常一样,同伊利亚进行着正常的接触,态度并无不同。伊利亚也依旧是那样,没有异样。
好像他们都忘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有些相敬如宾的意味了。这大概也能算是件好事。
*
深夜,伊利亚敲响了乔安娜的房门,不等里头传来任何应声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而乔安娜这会儿正在脱她的黑色长袜,一条腿翘在床边。袜沿到大腿根,而她今天又恰好穿了一条开叉的长裙,于是一切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伊利亚看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伊利亚一手握着门把,顿时静止成了蜡像。
乔安娜无比平静,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她褪下了一只长袜,走到镜子前,仿佛像是自我欣赏一般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儿后才又走回到床边,继续脱另一条腿的。
公爵大人大概需要请一个礼仪老师了吧,我想。
直到这时候伊利亚的存在感才出现。
伊利亚有些愠怒,关上了门,不让旁人看到房间里的一切。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这会儿不该关门,因为他很快就会出去。
他清了清嗓子,把视线移到她脸上,淡淡说道:你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别问那么多。
留下这话,他就立刻走出了门外,重新将门关上,顺便把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也锁到了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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