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这样吗?乔安娜冷笑着, 用一句嘲弄打断了他。
伊利亚突然噎住了,顿时让乔安娜一阵得意。从壁炉事件之后,她发现原来呛伊利亚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如果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那绝对是再值得欢呼不过了。
不过乔安娜自己也承认, 这确实是一种小众的恶趣味。
伊利亚眸光微暗。他大概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别过头去,盯着道旁的街灯,片刻后, 才重拾起适才未尽的话题:亲情这东西,大抵来说是不会改变的,也是最深刻的羁绊。当然了,所谓的lsquo;想要享受天伦之乐,只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用来搪塞他人的疑虑。要我说啊,那人只是太想要个孩子了;不是因为喜欢孩子,而只是单纯地、像是履行义务一般,需要一个孩子满足他的生命罢了。仿佛没有一个孩子,他在这世上,就是白走了一回。
或许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毕竟这只是你无端的猜测。那男人很爱他的儿子。
乔安娜时刻都不忘记呛上几句。
伊利亚笑了,想来这笑容大概是在嘲笑乔安娜的天真。他也不反驳,只继续说道:我曾有一次去了某家在人工授精方面相当有权威的医院,因为我好奇那儿是什么模样的。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他猝不及防抛出一个问话,不过却没有收获乔安娜的回答。一来是因为从未去过那种场合的乔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二,她的想象力不足以支撑她给出一个答案。
估计伊利亚也知道她答不上来,因而没有停顿太久便解答了疑惑:我看到那些人工授精失败的夫妇们,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大声恸哭,让那些成功孕育了后代的夫妇都不敢吱声。那些人恸哭,难道当真是因为不能拥有心爱的孩子而哭吗?这倒是不尽然。他们恸哭,或许是因为害怕没有能够理所应当为自己养老的工具;或许是因为害怕旁人的质问,像是lsquo;为什么你们没有孩子云云;或许是因为察觉到没有孩子的自己竟已落后于同龄人那么多。他们的恸哭,因素复杂,然而有极大一部分都不是因为他们对孩子发自内心的爱。
人类呵,是一种对于后代有着诡异执念的生物啊
乔安娜抿了抿唇,直觉般的想要把伊利亚的这番话打成胡言乱语,然而细细捋了一下其中的建议,竟不小心被这如同悖论一般的说辞给说动了。
都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伊利亚没有否认,顺着她的话应道:是啊,只是我的猜测。不过那孩子来得不容易。人类同吸血鬼,虽然根源相同,但身体结构却是大相径庭,说到底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了。让人类女性孕育一个异种的混血儿,近乎是天方夜谭。我听说他前前后后尝试了十几年,用掉了不知道多少人类试验品,才终于得到了那个孩子。你说,他应该给予这唯一的儿子最大的宠爱吗?
乔安娜不置可否,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她却不是很想说出口,仿佛将答案藏在心口,就能改变一切心知肚明的事实了。
话题在沉默中结束了,也没有人想要继续说下去。道路尽头,城堡的尖顶穿透沉默的迷雾,出现在眼前。
乔安娜虽知道女王住在城堡中,但却从来没有机会亲眼一见这座凝聚了至高权力的产物,公爵府又离得远,从窗外也无法窥见到城堡。
城堡外围的灯光调成了浅紫色,打在城墙砖瓦上,莫名的梦幻感十足,远远看去,倒是有几分游乐园里的城堡的模样。只是后者仅仅用作装饰罢了。
初一看去,乔安娜不禁惊叹城堡的巨大,然而待车驶近了,她才发觉,原来城堡也仅仅只是那样罢了,也并不是那么大。她略微有些失落,现实和想象出现了偏差。
司机把车停在城堡边角的空处,这里已经停了几辆车,看来他们来得还不算晚。引路的侍童躬身候在车前,这回哪怕伊利亚不说,乔安娜也不得不勾住他的臂弯了。
该有的分寸,她还是明白的;否则大概又会被伊利亚用那番熟悉的长亲论说道上半天。
这是乔安娜第一次踏入城堡的内部,忍不住四下乱瞄起来,尽管他已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让它到处乱动了,但好像没有太多用处。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样东西都在吸引着她,从掺了金箔的墙皮到悬在天花吊顶上的宝石灯饰,似乎连这里的空气都透着穷奢极侈这四个字,公爵府相形见绌。
别东张西望。伊利亚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在她耳旁小声地叮嘱了一句,你丢的可是公爵大人的脸。
乔安娜立刻收回了目光,有点尴尬。
侍童拉开宴客厅的大门,乐声同灯光一同倾泻出来,让乔安娜一度有些晃神。那些喋喋不休说着话的吸血鬼们安静了一秒,而后又重新回到了适才的状态。乔安娜长舒了一口气,她庆幸那些人没有投来怪异的目光。
然而轻松感并未持续太久。当乔安娜意识到自己正驻足于满是吸血鬼的方寸之地时,难以言喻的恐惧感顿时占据了大脑的每一处空隙。她像是踏破了湖面的薄冰,猝不及防地就跌入了冬日的冰流中,四肢僵硬,连一丝丝温暖与希望都探知不到。她只能盯着地砖的裂缝,环绕在周围的赤眸让她没由来的心生胆寒,往伊利亚的身后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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