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让谨垂眸,实在有些想笑:这一出出戏可真多。
廉故身为诸位文人首领,又在心上人面前,自然不能装死,恰逢宿长影借机嘲道:“他是不敢念,怕魔尊不似仙尊人好,给他留面子。”
忽有一道疾光从天上而来,绕了个弯直接糊在了宿长影身上,凌让谨吓了一跳,定眼看去,宿长影的嘴却是被什么粘上了,正呜呜地看着凌让谨。
步繁霜懒懒道:“我让你说话了么?我看你也是趁着凌让谨人好,拼命往人家身边蹭,还不如廉故知点廉耻。”
廉故咬咬牙,躬身大礼:“魔尊意欲何为?请魔尊明示。”
“我啊”步繁霜慢慢悠悠道,“我来是因为听说我几百年来的对手有了心上人,特意来瞧热闹的,谁知身边围了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他动心的人。也有可能我看走了眼,不如你们二人说说,谁才是那个人?”
凌让谨笑道:“你问我不好么?”
步繁霜打定了注意:“不好,一个要弹新谱的凤求凰示爱,一个前几日在我孤山门前拦路诉衷情。都玩的挺大的,怎么现在又都不敢说话了?”
宿长影挣扎着:“呜呜呜。”
廉故闭了闭眼:“是在下不自量力,然而仙尊和那人尚未在一起,在下一表相思,何错有人?”
步繁霜道:“你怎么就知道没在一起?”
凌让谨悠然摇扇子的手一顿。
廉故疑道:“若是在一起了,岂会不跟随左右?”他停了停,“我倒也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拒绝仙尊的倾慕?”
步繁霜忽然似乎被取悦了:“你说的有道理。”
凌让谨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觉得步繁霜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
紧接着步繁霜又道:“可惜、太可惜了。”
凌让谨怕他在口出狂言,先出声应下:“可惜什么?”
“可惜廉公子话虽然说得对,但是一腔深情只能付之东流了。”步繁霜堂而皇之地说瞎话,“连我这个敌人都知道凌让谨得偿所愿,你们这些追着他跑的居然不知道?”
凌让谨轻声道:“我得偿所愿了?”
步繁霜道:“诚如廉公子所说,世上能有谁可以拒绝凌让谨?”
凌让谨点点头,笑道:“我确实得偿所愿了。”
他停了停,起身走出房间,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他站在甲板正中,对着一池秋水,温柔笑道:“无论是宿少主还是廉公子,我都心领了好意。我也和二位说过,心有所属,不做他想。然我虽可拒绝,也管不住别人的意愿。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想告诉二位,也想告诉其他倾慕于我的人们。
凌让谨声音清晰,字字句句,甚至远传到岸边:“承蒙错爱,不胜感激,凌某不才,不配垂青。而如今得偿所愿,一生一世,凌让谨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心动。也请诸位……莫要再扰我二人清静。”
凌让谨也是没想到,对外宣称自己有喜欢的人之后,还是会有人不断来试探。如此一来,虽然夸张,但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也免得有些人醋意上头。
他话音一落,只听一声长啸,空中倏然出现一道身影,锦衣玉带的步繁霜眉目艳丽,踏剑站在云端月下:“有趣。人能让看看么?”
凌让谨抬眸笑道:“改日。”
“那今日做什么?”
凌让谨慢慢展开假的醉花阴:“既然孤山尊主也是来赴宴的,就按照画舫规矩来,比诗,比画、比音律。”
步繁霜道:“谁做我敌手?”
凌让谨展颜一笑:“我可够格?”
“自然。”步繁霜笑道,“再加上一条,比武如何?”
“自当奉陪。“凌让谨笑道,”不过此处不可用你我剑气,否则怕是再无此湖。武器么……有什么用什么吧。”
“好啊。”步繁霜向虚空伸出手,随后向后一撤,画舫上一柄箫就直直飞向他的手中,长萧在他掌中打了个转,随即被他举起凑到唇边。
只听一声箫声过后,四野清明,船上众人听那箫声悠扬深远,让人想起了深远的竹林,明月半轮,竹叶飒飒。随着曲音变化,又好似看见悬崖之上,有人负手漫步,嶙峋山石也染上悠闲。
箫声呜咽,多有凄凉调,偏偏步繁霜吹得这一曲仿佛能牵动人的心弦,放眼望去,哪怕是尸山火海,都让人觉得无边散漫和无尽风流。只是这箫音袅袅,自从入耳后,身体就似乎不再属于自己,飘飘忽忽,随曲音踏云而去。
凌让谨看着众人痴痴迷迷的神情,随手揽过一把琴,七线一动,宫商乍起,众人眼中幻象一扫而空,感觉悬在空中的脚终于落到了实地。所谓君子琴,向来清源正本,五音变换,有梅花三弄之高洁,也可有广陵之遗韵。铮铮琴鸣,温柔地消弭了暗藏的杀机。
琴音清朗,将四周肃杀寒气一扫而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二人从一开始就不单单是比乐器,一早就开始比修为。箫声又洞穿之力,琴音却有平和之心。他二人你来我往,竟看不出谁胜谁负。
而先前在凌让谨面前弹琴抚弦者,无不垂首不言。先不说手法就胜过他们太多,单说他们两人吹奏的调子,明显不是古曲,而是信手新编。所谓琴曲,本该是一诉胸臆,妙手偶得之物。可以追求无一音错弹,反而落了下风。
他们二人的曲子不是一个路数,偏偏相辅相成,合在一起毫无违和,反而给彼此更添几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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