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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说出“我就是白帆号船长”的一刹那,古帆的记忆,再次回到了五年零三个月之前,父亲和母亲还没有被抓走的时候。
    记忆如同银色的丝线在眼前交织,犹如现实再一次重现,信息从灵魂深处涌来,每一个细节,每一分感悟,甚至当时的他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的东西,都会在他的记忆中呈现出来,毫无偏差,犹如从无尽的高空俯瞰,把一切尽收眼底。
    那是五年零三个月十五天的中午,因为在模拟驾驶中输给了古峰,他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厚重的脚步声响起来,父亲高大的身躯投射下巨大的阴影。
    “灰心了?”浑厚而慈祥的声音,这声音不知道多少次哼唱着铜族的战歌哄他入睡,也不知道多少次在他犯错时对他严厉斥责。宽厚的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巨大的手掌几乎把他的半个胸膛都包裹了起来,热量汇聚而来,传递到他的体内,让他本来烦躁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古顿抬起头来,看向高高耸立的桅杆,不甘寂寞的心却又再次澎湃起来。
    在他的脚下,在他们那帆船形状的房屋下,埋藏着一艘飞船。十年前,一艘小飞船意外坠毁在了这只有养老等死的佣兵和从未离开过这颗星球的年轻人的小镇上,这艘飞船不但给他带来了古帆这个深爱的养子,尚未完全损毁的飞船,也唤醒了他心中已经渐渐熄灭的火焰。
    古帆也抬起头,父亲的身影如同巍峨的高山,阳光从他的头顶投射下来,在他的头顶投射出无尽的光环,一圈圈洒下来,那么耀眼。
    和古峰一样,古帆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在他的眼里,父亲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爸爸的驾驶技术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在古帆身后这座房子里,有这星球上唯一的一台模拟驾驶系统,而在模拟驾驶训练中,不论什么样的难关,都难不住父亲,所以古帆一直坚信这一点。而他,也一直以超越父亲为目标,苦练着驾驶技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练。
    他只是懵懂的知道,父亲还有很多不甘心放弃的事情,不愿意丢弃的梦想,父亲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
    铜族的男人,大多数是为了责任与义务而活着,很少有人会为了梦想而活着。
    而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也决定成为这样一个人。
    当时体验不到的感情,此时古帆深深体验到了,那梦想的光芒,如同燃烧在古顿胸腔中的熊熊火焰,让这个只接受过战斗训练,却自学成为最顶级的飞船驾师的男人摸索着,开始修复那一艘飞船——白帆号。
    只是,修复一艘飞船是如此的艰难,特别是一无所有,从零开始。
    “阿帆,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宽大的手掌向中间一兜,就把他捧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让古峰拥有了和父亲同样的视角。
    即便是坐在铜族人的肩膀上,仰望天空时,依然是如此遥远,如此渺小。
    “成为最好的驾师?”古帆挥舞着手掌,如此畅想着。
    “不,那已经不是我的梦想……”古顿笑了,他用一只手扶住了手舞足蹈的古帆,“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船长,不再为别人驾驶飞船,而是为我自己……属于我的,妈妈的,你的,阿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
    他伸手指向了湛蓝的天空中悬挂着的新月:“在浩瀚的宇宙之中,不停前行,前行,从不停留,永不驻足,穿过一个又一个星球,穿越宇宙,到达宇宙的边缘……我所到处,众生敬服,我所过处,万马齐喑。”
    古帆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无限神往,那是怎么样的生活,不停地前行,前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艘飞船,横穿宇宙,所向披靡。
    “可我不是船长……”古顿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我追寻了那么久,依然只是一名飞船驾师,再危险的困境,我也能驾驶飞船脱困而出,但是我的梦想,却依然如此难以追寻……”
    古帆觉得父亲的话有些难懂,他虽然聪明,却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沉。
    而在五年三个月零十五天之后,再度回忆起来时,他却懂了。
    “其实我也曾经不止一次拥有过自己的飞船,也不止一次失去它。”古顿望着远方,“成为一名真正的船长,并不是拥有一艘飞船,我不知道我自己在追寻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寻到。”
    “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估计不会懂,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古顿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古帆,“有时候我会想,成为船长必须拥有什么,毫无疑问,超脱眼界的大局观定然是其中之一。”
    “这只是一座只有几百人的小镇而已……”低头看着眼前的小镇,古顿的声音有些萧瑟,“但是,每当我想要看清楚自己在小镇上的处境时,都会觉得一切都如同迷雾……”
    “而你不同。”他转头看着古帆,“超脱眼界对于你来说,仅仅是一种本能,你是你,而你却又能够把自己当成全局中普通的一员,以我无法理解的方式看待问题,这种能力就潜藏在你的体内,我坚信着一点。”
    古帆不知道那种能力来自何处,觉醒自何时,他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甚至仅仅是和他有关,而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信息,都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回忆”中,他回忆到的,不但是过去,还有现在,甚至还可能有未来。就像是他在不停把整个世界复制到自己的思想中,在自己的思想中重组一个“世界”,在真正的世界发生一切时,在他的世界中,早就已经发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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