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准已稍稍后退半步,再度垂袖,“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冷青檀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然而这时最高兴的不是她,是一直侧卧,背着身,却支起耳朵在偷听的太医。
唉,被陛下揪过来名为救人实则蹲大牢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哪!
“晏相你是认真的吗?”冷青檀鼓足了勇气,问道。
“我是认真,你可愿嫁我?”
冷青檀还想从晏准的脸上看出一丝的不情愿,只要一丝,她就可以说服自己,不要跌进去,不要陷进去,她知道一旦今日跟着晏准出了这道牢门,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再爬出来。可是晏准这样的人,他的表情神态举止,无不是无懈可击,又哪里会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她知道,这经年的痴心妄想,终于再也无法强行按捺回去了。
“我……愿。”
直至此刻,晏准紧压的唇角才得以稍事松懈,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冷青檀也伸出右手,任由自己的手滑入了他的掌心,晏准收紧一握,掌心传来冰凉的温度,随即,牵着她步履坚定地朝外走去。
晏相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神京城。
国公大人本还以为儿子蹉跎到了这把年纪还没把自己送出去,多半是要一辈子守身如玉,到老了出家修仙去了,没曾想,嘿,一块破铜烂铁换了个活生生的媳妇儿回来!这波大赚!
国公家两老喜不自胜,扬言要大宴三日。
这几日,整个国公府上下都喜气洋洋,老太君也是大喜过望。
“老身看人一向是准,这青檀,我一看就是个正直可靠的好孩子,人家也是有宰辅之才的,你儿子配人家是一点儿不委屈,还剩这么点儿日子,你们两可得给我看紧喽!莫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长翅膀飞跑了,我拿你们夫妻俩是问!”
原本老太君就嫌弃儿子儿媳对晏准的婚事不上心,多半是因为晏准小时候流落在外,长大了以后又做了官离群索居,同他们不亲近,小儿子才十八岁,他们就开始张罗婚事了,对大儿却一直不管不问。
国公夫妇俩大感冤枉,那晏准主意大得很,又是宰相乃百官之首,他要伸手,也管不到晏准那儿去啊。
人都二十有五了,好在这一年,终于是把这媳妇儿给拐了回来,大不容易!
冷青檀才名在外,这一次女扮男装殿试第一任官两年的事儿一经爆发出来,现如今全大魏都晓得了,他们老晏家讨得了一个鼎鼎大名的儿媳妇儿,谁还会不羡慕?
这婚事不用老太君交代,自然也会风光大办,绝不让人家见过世面的儿媳妇受一丝委屈!
“还有,”老太君叹了口气,又道,“我孙儿平章流落在外十多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却又一个人到外边立了府,虽说也常来看我这老婆子,但是,我你年纪大了,还是盼望着他能回府里来。这一次他要大婚,你们找个机会同他说说,日后便就住在晏家,新妇自然也来,大家其乐融融地在一块儿,这不是很好么。”
其实不消老太君说,国公夫妇二人也早想到了这一点,以往也劝过晏准多次,但他都是不应,如今要成家了,也应该搬回国公府来。新妇总要面见公婆,侍奉舅姑,大家在一块儿,才好联络感情,老太君也欢喜啊。
七月初七,正是好日子,宜嫁娶。
这一日,京都全城欢庆,国公府大手笔,大设流水席三日,来往达官显贵不知凡几,上至大将军、诸位尚书,下至郎中、太学博士,宾友如云。
冷青檀在神京独来独往,加上先前为了考取功名,与庐陵养父母家断了联系,她没娘家,陛下特许了从凤藻宫出嫁。
冷青檀恢复了女儿身,庐陵二老也欢喜,可惜年事不轻,加上身体不好,无法长途跋涉赶来为女儿贺喜,便让人千里迢迢地送来了一份厚重的嫁妆。冷青檀见到那嫁妆时,想起昔日在家中的种种,不禁感动落泪,愧疚难当。
岳弯弯“哎呀”一声,“新嫁娘是不能哭的!你别哭!一会儿妆就花了!快快快!清毓,粉饼和眉笔都拿来,我看这边还要再补一补!”
整个凤藻宫忙得不可开交,比陛下娘娘大婚那日还要手忙脚乱,一个毛手毛脚的新来的女侍,还很不稳重,做不好事儿,她跑进来时撞到了另一个女侍,接着一个撞倒一个,顿时倒了一大片,脂粉盒子、白玉如意、赤金红珠冠、凤钗眉笔红绢丝扇……七七八八一片狼藉,理都理不清了。
岳弯弯勃然大怒,要不是这大好日子不宜发落下人,但是也真该找个时机好好训训这些新来的粗手粗脚的人了,“快快,不然要误了吉时!”
好不容易甘露殿这边才收拾好,将冷青檀风风光光地送了出去。
岳弯弯靠坐在了自己的圈椅上,大口地呼气。
送人出嫁,比自己出嫁还累呀!她抬起手,给自己捶了捶肩膀。
元聿来时,就见到宫人仍在七手八脚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皇后已经累得耷拉下了脑袋,小脸紧皱着,红唇轻嘟着,他脸色骤然一松,朝着皇后走了过去。
见他来了,岳弯弯眼睛雪亮,一蹦三尺高地跳了起来,“陛下!”
说着整个人就朝着元聿扑了过去,一下就挂在他身上了。
元聿从身后托住她的小翘臀,免使她挂不住从自己身上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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