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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聿的脸色显得尤为苍白,几乎如雪般澄澈冰莹,目光艰难地从那只绣履上收回。
    默了片刻,他静静地道:“郑保,朕瞒着皇后,不欲让她知道,是不是错了?”
    他虽说问着郑保这话,可却倾身向里,实则实在自言自语着。
    郑保心知,陛下对这些事一向密封,不肯透出丝毫的风声,如今竟然自省、怀疑,那就是真的在犹豫,也实在是放不下皇后了。
    遗憾他虽是宫中老人,然而对这密辛,却也并不知晓。否则陛下不必亲自开口,他自己就算冒着杀头的罪过,也一定对娘娘诉诸事情。
    他仅仅只晓得,陛下生下来之时,朝臣和百姓已经对先帝过分宠爱天生异瞳的羽蓝婕妤而颇有微词了,陛下生来便是蓝色瞳孔,令先帝有几分不喜。羽蓝婕妤的美貌,与她的瞳色无关,先帝一直盼望着一个,能不继承婕妤瞳色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满城渲渲染染,举国流言纷纷,说这羽蓝国血脉强大,将来可能要同化帝王血脉。先帝那时已听多了那些话,对陛下愈来愈疏远。
    先帝仁慈厚德,对几个皇子在份例上一视同仁,看起来陛下身为幺子,对他也甚不错,但伺候在先帝身旁多年的老人郑保却是万分地清楚,先帝爱着陛下,但同时,也在防备着陛下。
    霍乱血脉之事,不可再度发生,因此先帝当时也下了严令,此后帝王家不再与异国番邦联姻。
    此举才让人山呼天子圣明。
    至于后来,先帝又传位于秦王殿下,则更是好想了。
    除厌太子自杀朱雀宫外,早年几位殿下也已在明争暗斗,各方的势力搏斗之下殒命,硕果仅存的几位,不是如燕王殿下那般身患残疾,便是齐王殿下那般庸人之姿,再有就是秦王殿下,那时扶灵出京,加之身怀异邦血脉,躲过了一劫,随后也被确立为太子。
    其实当初皇后娘娘生产的时候,经历了两朝的郑保也暗暗地捏了把汗。
    就怕这羽蓝血脉又在陛下的孩子身上得到了继承,如再度展现出异瞳,那曾经漫天遍地的流言恐怕又将四起,届时恐难再堵住悠悠之口了。
    陛下这个帝位得来不易,也名正言顺无可撼动,然而,若要陛下膝下没有正常眼色的孩子,立储一事又要非常难办了。
    他晓得自己只是一个庸碌无为没有实权的宫人,实在不该替帝王家操心这些,只是又实在会悬心。
    这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昔日羽蓝国,不该以她们最美的公主作为报答,由此酿造了一系列的无穷后患出来。
    ……
    李太妃的尸体让人拉下去验了,发现她的颅骨之中竟锲着一枚钉子粗细的铜片,那铜片直钉入骨骼豁隙里,深入白骨。
    这个发现令仵作亦有几分骇然,不知竟有人可有长期与颅骨之中的铜片共存。
    看来李太妃的疯病,果然是另有隐情。
    接着董允发难,拷打了几个常在翠云宫伺候的下人,其中就有一个供出,那个瑟音再为李太妃按摩,医治头疾的时候,常常是不许她们靠近的,她们谁也没有见过瑟音的手法。只是每次李太妃狂躁发疯的时候,让她按摩两下,就能平静下来。
    通常太妃发作的时候,除了瑟音,她们谁也不敢靠近。得知瑟音竟然是男扮女装的时候,几个常年在翠云宫当值的女侍都惶惶变色,大吃一惊。
    谁也没想到,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宫女居然是一个男子改扮的,他潜藏深宫这么久,控制李太妃,难道就是为了利用那些猫刺杀陛下?
    董允下了结论,瑟音既是当初李皇后赠给李太妃的,那么,李皇后应该晓得瑟音的出身,李太妃当年并不受宠,膝下无儿无女,照理说李皇后不该忌惮她,派了这么一个人过去,应是为了监视,同时,也为了掩盖些什么吧。
    毕竟,疯子是说不出任何话的。
    可怜这李太妃,临死前还不忘了对李家尽忠,为李皇后讨回血债,仍要拼死一搏,杀了“陛下”。
    这个结论,董允回禀了岳弯弯。
    但甘露殿中,今日却不见皇后身影,只有妆成出来接洽,妆成的话,娘娘身体抱恙,尚未起来,她会代为传话的。
    其实是,岳弯弯已经将自己闷在寝宫里两日了,足足两日,没有出去过,偶尔陪着青鸾玩会儿,哄她睡觉,看着小公主在榻上爬来爬去,偶尔是独自一人打坐发呆,望着朝西的窗子外那片湛蓝如水的晴空,一个人出神。
    如此又过了数日。
    元聿的身体出了状况,满朝文武也都知道了,这几日陛下一直静卧在榻。
    最初醒来之时,有皇后陪伴身侧,温柔地哄他、照顾他,然而过了这几日以后,皇后便芳踪不见,他整日地躺在这方榻上,明明身子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几个太医硬是将他摁住,不许他起来。
    元聿面上不显,心中暗暗地想道,等他恢复了十成的力气,非得一拳一个撂倒这群碍事之人不可。
    可皇后还是不来,这不禁令陛下感到有几分心浮气躁。
    等待了许久,终于到了第五日,他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倩影,她再度来到了他的身边,元聿强绷住脸色,几乎就想立刻赤足走下去,拉过小皇后软软的小手,将她抱在怀里亲。
    知道她受苦了,应付李太妃,又差点着了那个男妖人的道,好在只是添了浅浅的一道皮肉之伤,此际又故作平淡地对她看了看,见她颈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他心下稍安,暗自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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