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聿,你出去,我有话要对弯弯说。”端阳大长公主开口就哄人了。
但元聿知道, 姑姑自幼便疼爱自己,绝不会有挑拨嫌疑,正想该如何与皇后破冰,只是始终无法拉下脸来认错。
“是,朕抱着青鸾出去走走,姑姑莫欺负弯弯。”
端阳公主深感元聿这头崽子居然会护食了,实在是不易,她都以为,他快要完全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毕竟从小就是个闷葫芦!
人走了,端阳公主才拉住了岳弯弯的藕臂,笑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岳弯弯被端阳公主毫不掩饰的打量的目光看得耳热,然而却没法拒绝,教端阳公主细看之下,耳垂生了红晕,宛若霞色。端阳笑道:“我今才知道,何是毓秀玲珑了!元聿那头崽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要不是我后来要跟随夫君离开,真真早就为他婚事愁死了!”
“先帝膝下就那么几个皇子,早夭的便有好几个,元聿那会儿虽因着出身,让外人都不喜,觉他不是正统……不过那孩子自幼伶仃孤单,性子封闭,弯弯,”端阳凝视着岳弯弯的杏眸,神色亦变得有几分凝重,“他心不坏的,也专一,一旦爱了什么,就恐怕一辈子都不撒手,不死不休。”
“他小时候怕猫,看到猫就走得摇摇晃晃的,经常跌倒,吓得大哭,后来贤妃娘娘给他养了一条黄犬,那狗克猫,到哪里都不会再有遇到猫的危机了,于是他就特别宠爱他那狗。可是那条黄犬毕竟已是老狗了,寿命终有尽时,过了没有两年就病死了。元聿抱着死狗也不吃饭不说话,将宫人吓坏了,让他父皇给骂了一顿,还嫌他不成体统,把他幽闭了两个月。我觉着那孩子可怜,常常到他禁足的宫里看他,也是看着看着,觉得他愈发地沉默寡言了。”
“我那会儿脾气也坏,竟敢当着皇兄的面,叱责对他对元聿太狠。皇兄也是被我数落了一遍,觉颜面无光,总想补偿点儿什么。后来生辰时,元聿说,他想要一头猎鹰。”
岳弯弯怔怔地听着。
记得有一次,听元聿说起过,鹰的寿命很长,长达几十年,如果养得好的话,那就是一辈子了。
元聿,竟是这样的元聿。
端阳垂目,叹了口气,手背在握着的岳弯弯的手背之上拍了拍,道:“弯弯,你也莫嫌我多嘴了……我晓得他的。他看着你时的眼睛,说起你的语调,我都看得出,他喜欢你,是真的那种喜欢。”
而她那个小侄儿的喜欢,常常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至死方休。
“姑姑,我……”
端阳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因何,与他不愉快?”
端阳长公主便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通达,富于智慧,岳弯弯面对着这样的长辈,自然也就不好揣着了,全一股脑倒了出来。
端阳大长公主听完,“噢”了一声,叹道:“原来是这样。”
说罢,又笑了笑:“弯弯,不是我这个做姑母的偏心内侄,元聿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他不想教旁人知道他的短,若不慎泄露了,你便能见到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啧啧,那可真是我最想看到的元聿的模样。”
仿佛只在那时,才能看到一个真实的拥有人的血肉情感的元聿。
听端阳公主这么一说,岳弯弯也想了起来,方才端阳进来时这么一闹,他的脸都红了,目光躲闪,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虽然他立即就故作镇定掩饰过去了。
岳弯弯忍不住便弯了秀眉。
端阳公主的眼中也尽是春风,她笑着时,如元聿一样,一侧的长眉会轻向鬓尾一挑。
“弯弯,你还很喜欢元聿对么?”
不待岳弯弯回答,她便又摇头,轻声道:“你瞒不住我的。”
没想到端阳公主洞若观火,察人至微,自己也不知在哪里露了马脚,哪怕只是一丝的蛛丝马迹,竟让端阳公主看出了,还如此笃信。
看着岳弯弯尴尬地扭过脸,端阳更是确信了。
她有了多年婚姻,生下女儿没几年,就跟随着丈夫到了外地戍边。北地苦寒,她公主之尊怎能屈就适应?那时也与丈夫爆发了无数争执,埋怨他非要守护边地,做这等吃亏不讨好的事。但争嚷多年,风风雨雨地,还是一路相互扶持着过来了,到了这年纪,愈发地明白,有些沉默的爱,原来比山还要厚重。
她的丈夫,因为她生来为皇室公主,殚精竭虑为国分忧,所为的,何尝不是她?
相比于她的丈夫,她自己所计较的显得是如此狭隘。
“弯弯,既然你心里还是有他,那就试着,再逼他一下?我知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有点儿话,放在心底说不出来。我是真的很想再看到,那个走路都还不稳当,却会把手里所有的饴糖全都善意地分给别人的元聿。”
端阳公主口中的元聿,是岳弯弯几乎无法想象的。
“我……”
端阳公主又靠了过来,“弯弯,我来教你逼他吧。”
在御夫之道上,端阳大长公主可谓过来人,经验老道,岳弯弯犹如受到了蛊惑,她也很想知道,那个大长公主口中的“元聿”又是何等模样。
“弯弯,你附耳过来。”
端阳公主凑到她的耳边,絮絮地说了很久的话。
离去时,端阳大长公主掀帘而出,在外遇见了正扯着风筝线,与怀中的青鸾逗弄的光景。青鸾高兴得咯咯乱笑,小手不断地舞动,似乎想从阿爹手里把那纸鸢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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