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有声音传来时,却又成了另外的话。
“是啊,只可惜,我是伺候李太妃的……”
“你呀快别说了,仔细又让老媪们听见了罚你!”
自从李皇后自戕以后,李太妃人就疯了,一直没好过,满嘴里疯言疯语的,也不知说着什么。下人们对她最是发憷,因她养的那只猫也是疯的,还会对人露出尖利的爪子,让伺候它的人总是受伤。
这时,妆成寻了过来。
“娘娘?”
只不过返身去取了身斗篷,再回御园来人就不见了。
娘娘说好了只在原地喂鹰的,却一声不吭地跑离了原地。妆成惴惴地穿过拱门寻了过去,不留神,竟在一片花丛之后,听到了这些宫人们嚼舌头,竟在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放肆!”
妆成追了出来,板着脸沉沉喝道。
几个宫人大吃一惊,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地叩拜。
“宫长,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宫长开恩,莫把这些话说出去!”春籽吓得最厉害,两肩直颤。
“六宫之事也是你们能议论得?陛下要做何事,几时轮得着你们置喙!要是要陛下娘娘听见了,足以治你们大罪,将你们逐出宫去!”
几个婢女大气不敢穿,春籽瑟瑟地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宫长饶命!”
她一个响亮的头磕在了青石砖上。
咚的一声。
见她诚心,这个宫人妆成瞧着也眼生,这些犯上的话便只当她是第一次说,因此只皱了眉,冷冷道:“莫再有下次!”
她见四下并无娘娘,抱着那身海棠、秋香二色湘妃竹纹连帽锦斗篷,出了宫门,逐渐远去。
人一走,这群人便都松了口气,柳芽儿更是一屁股坐倒了下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嘴里直哼道:“什么宫长,也不过是捧了凤藻宫那下贱胚子的脚罢了,才一时风光就得意起来了!”
要说出身,他们这些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小官女儿出身,当年被选入宫闱已是荣幸了,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后,才是小家子气出不得门庭呢。
春籽喝斥她:“人才刚走呢,你快别说了,就你嘴巴能耐。”
柳芽儿不服气,回顶了过去:“春籽姊姊,我是为你说话。我也是瞧不惯,你干嘛对她这么毕恭毕敬的,把脑袋都磕肿了,你看看!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那皇后来之前,她徐妆成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几时这么嚣张过,现在那双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去了!我看,也不过就是欺你月陵宫无人罢了,要是咱们六宫里多了娘娘,不是她凤藻宫一宫独大了,自然就会不同的。就算她再蛮横又怎么样?选妃是陛下的事儿,连皇后也管不着!而且,很快咱们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柳芽儿越说,越是来劲儿。
她们的主子去年跟着先帝殉葬了以后,这后宫便犹如虚置,李太妃是疯的,崔太妃不大管事儿,如今来了个身份低贱的皇后,自然处理不好六宫的事儿,宫人们早都颇有微词了。
柳芽儿说到最后已是眉飞色舞,一双滚圆的机灵的眸子四处乱瞟,却在无意之间,撞见了那边老樟木底下,臂上擎着一只玄金色羽毛的大雕的皇后,柳芽儿呼吸一窒,差点没有当初背过去,她惊恐万分:“皇、皇后娘娘……”
柳芽儿吓得噗通跪倒,再无威风。
几名宫女也是吓了大跳,未曾想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宫长没找着的皇后娘娘,居然一声不响地站在她们身后的树荫底下!
岳弯弯抬起手臂,任由相里玉飞走了。她慢慢地从树下走了出来,雪白的玉肤、姣好的轮廓渐渐从樟木翠影之中剥离而出,然而宫人们吓得都不敢再看。
柳芽儿把头埋得低低的,直至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金丝绣履,一幅绣着丛丛雨后湘妃竹的淡青色裙裾,吓得更是两眼翻白,险些晕死,幼嫩的肩膀吓得不住地抽抖着。
岳弯弯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少女,一动不动,半晌之后,她开口轻轻地问道:“你口中的‘下贱胚子’,说的是我吗?”
柳芽儿吓得闭上了眼睛,脸上俱是汗,“不、不……奴婢错了,奴婢说的不是娘娘,绝不是……”
“可是我都听到了,你说妆成是在捧我这个下贱胚子的臭脚,不是么?”
岳弯弯再问。
春籽本想为她辩解两句,但娘娘已经将这话都问了出来,那么,便是真的全听了进去了。她也不敢将自己搭进去,于是便只跪在地上不说话。
“奴婢、奴婢错了……”柳芽儿大概也知道她这张嘴巴爱坏事,当场就抬起头,自扇耳光起来,掌掌附力,不出几下便将脸打得红肿了起来,直到岳弯弯教她住手,她才住手。
岳弯弯凝着她被打红的俊俏的脸蛋,问:“你适才在这里说,陛下要选妃了,是真的?”
柳芽儿一愣,把脸凑到了地面上,再也不敢说了。
岳弯弯又看向春籽,春籽也惊骇,然而却道:“奴婢们不知道,但是,好像朝臣们说了好些这样的话,奴婢们也是从外头听来的。”
岳弯弯笑道:“你们的耳朵真是厉害,我宫里居然就没你们这么机灵的人。”
春籽忙又磕了一记响亮的头:“奴婢知错,奴婢僭越!”
岳弯弯摇了摇头,“多谢你们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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