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弯弯觉得礼很繁琐,然而“白首偕老”这四个字却真真正正地触动她了,想来喝合卺酒这样的事,是幸福的,不应觉得繁琐枯燥。一会儿他就要来了,岳弯弯的心怦怦直跳,简直快要破体而出了。
算着铜壶里的滴漏声,和外头的传报,已是到了时辰了。
她愈发地紧张起来。
外间突然传了一声,陛下驾到,岳弯弯猛地扬起了柳眉,立即将扇子拾起,遮住了自己的面。
老媪们都看得直笑,娘娘都已是小公主的娘了,居然还这般羞涩。到底也还是头一回,还只是个小女孩儿呢。
元聿已迈入了殿门,目光朝里扫了过去,他的小皇后正极力摆出端正的姿态,举扇跪坐在食案后,见到她的一瞬,元聿一身的冗繁,教礼部大小官员唠叨了一天的不堪其扰,终于尽数退去。他牵了牵唇,朝着自己的皇后走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岳弯弯的心几乎已全拧在了一处,听着他的跫声落在旁侧,下一瞬,她手中的罗纨小扇便被一只大掌取走了。视线再度恢复了空阔。
她只见到,今日同样一袭大红喜色刺绣鱼龙纹长袍,发束金冠红带,衬得身材颀长,宛若玉树般的男子,正出现在自己面前,蓝色的冷眸让龙凤烛的光芒照出星星暖意。他轻撩袍角,与她对面席地而坐,中间隔了一张长案,然而岳弯弯压根不敢看他。
“皇后,让朕看看,皇后这里准备了什么佳肴珍馐。”
他视线一扫,竟是一盆碳烤小红猪,猪屁股鲜红流油,看着便令人极有食欲。
老媪们都过来伺候,将薄而锋利的刀片下两块肉,设好蘸酱,等帝后动筷。
岳弯弯被繁文缛节弄怕了,生怕抬手都是错,又让老媪唠叨,也不敢先动。元聿却已去了银箸,拈起了一块烤肉,蘸了些酱料,送到了皇后的唇边,“饿了么?”
他知今日一路行来,她是不被允许偷吃的,哪怕零嘴也不能准备一点,应该早就饿了。岳弯弯确实是饿了,嗷呜一口就把肉咬在了嘴里,然而望着元聿,眉梢带了柔软的媚色,小心翼翼地把肉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好吃?”
“好吃,陛下也尝尝。”
老媪们都傻了,好端端的同牢礼,成了一顿家常便饭,还有来有往的,一点不顾忌。等吃完,皇后娘娘的唇瓣上都沾了好些油汁了,元聿取了丝绢替她揩拭嘴唇。
岳弯弯就望着陛下,痴慕地笑。
老媪少不得要提醒一句,“陛下,娘娘,这合卺酒还没喝呢。”
元聿将替岳弯弯擦嘴的绢子放了,淡淡道:“合卺酒就不必了。”
老媪吃了一惊,连一直在笑的岳弯弯,笑容也似为之一凝,但见他目光过来,立刻低下了头。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老媪不死心,仍然在劝。
元聿拂袖:“朕已饱足,不可再饮酒。”
他的声音比老媪更冷静,更沉稳,衬得老媪倒像是不依不饶无理取闹了,老媪自知身份地位,无法说服陛下,便将目光投向了皇后娘娘,其实只要饮了这酒,今日她们退下去也都无妨了,这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岳弯弯的手指揪紧了被衾,也有所觉,知道老媪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她确实也想让元聿饮合卺酒,她慢慢地抬了眸光,轻瞥着元聿,咬住了嘴唇。半晌,才细声道:“陛下,要不你就……喝一点……”
“弯弯。”元聿有几分无奈,“朕乏了,不过虚礼而已。其实没那必要。”
她有些失落,“哦”了一声,没说话,元聿也没觉察,挥袖教宫中之人收拾好了杯盘,全部退下了。
等人全部一走,元聿便绕到岳弯弯身旁,朝她蹲身下来,见她眼睛也不眨,只盯着桌案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元聿看了一眼,清咳了声:“弯弯,能喝酒?”
岳弯弯不懂他这意思,寻常就算平时不怎么喝,但这样的良辰美景里,喝几盏又怎么了?又不会醉的!她小时候就偷喝过阿爹的酒,那个时候,她就能喝好几大碗了,就算当葡萄汁喝,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他却不肯和她喝合卺酒,为什么?
白白辜负了这番风月,和这良辰吉时,人生之中只此一次,他居然,也不肯吗?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她不知该不该表现出自己的失望,更不知该如何表达。今夜确实是好时辰,是她的洞房花烛之喜呢,应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计较吗?
岳弯弯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也许只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或许是陛下来之前让别人灌了酒了,或是他已经吃撑了不想再喝酒了,或许……
她把理由都想好了,才笑了下,摇摇头:“陛下,我没什么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喝酒。”
皇后这样,似是不介意,元聿微微松了口气,将她横抱了起来。
她身上礼服重,送她到了榻间,元聿便替她除去了外裳。
已是寒冬腊月,窗外朔风呼啸,风灯不住地摇曳。
屋内红烛帘影,如若莲动。
元聿望着身下娇媚无限的皇后,感受着,她产后日渐丰腴柔软的风姿,早就已按捺不住,像是回到了最初相识之时,他身中桃花骨奇毒,那时候是不得已,可是任由她轻薄了自己,甚至占尽了他的便宜,羞恼之外,更多的却是食髓知味的贪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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