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顿饭快吃完, 江初搁下筷子准备走了,老妈才轻描淡写地又说了句:“回头可以让那孩子从你那儿搬走了。”
江初愣愣。
“怎么突然提这个,”他看着老妈, “他住的好好的。”
“一年到头在学校上学,就放假的时候回来住两三个月, 在哪不能住?”老妈没什么表情。
“还得你往后八年都这么天天给他留个房间?”她问江初。
“那也……”江初想说那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
刚张嘴, 老妈就转脸盯他一眼。
这会儿过于坚持不同意,确实显得有点儿古怪。
“那也不着急。”江初换了个轻松点儿的口吻,“你都说了,反正他一年就住两三月, 总不能回家了还专门出去租一间。”
“你也知道他‘家’就在这儿呢?”老妈冷冷一笑。
“他自己亲妈后爹都在, 一年年的住你那儿算什么?他妈干什么吃的?”她冲着江初连珠炮似的问。
老妈虽然一直看不上江连天和覃舒曼,但也从来没在江初面前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过。
方周在旁边冲江初使了个眼色, 让江初这会儿别跟她顶着来。
江初当然清楚老妈的脾气, 跟他一样吃软不吃硬。
“你还气上了。”他笑着搓搓老妈的肩, “行, 回头我看看怎么安排。”
“让你爸安排。”老妈转回头,继续慢条斯理地解决着碟子里的凉笋, “谁的儿子谁操心。”
如果这一中午只停留在这儿, 虽然七上八下的, 江初也还算有底。
真正让他心里那根线彻底绷紧起来的举动,是在他换鞋要出门时,老妈在身后翻了翻他的领口。
“该买衣服买衣服,”她给江初整了整领子,“我怎么感觉这几回见你都是这两身。”
老妈的动作像是很不经意,说的话也十分自然。
江初盯着眼前的门把手,后背却瞬间炸了一层毛毛汗,心脏跟只被拔了毛的活鸡一样哐当乱蹦。
“那还不是你这两天老看见我,腻着了。”他扯扯嘴角笑着回头。
“叔我先走了。”江初又跟方周打个招呼。
老妈看着他没说什么,方周端着茶杯朝他抬抬下巴:“去忙!”
江初一直到地下车库,从电梯里出来,整个人还处于脑仁发紧的状态。
老妈这一中午的举动,每句话每个眼神,以及最后那个翻领子的动作,来回来去地在他眼前乱转。
江初没法再说服自己这顿饭就是为了喊他来喝碗老鸭汤。
老妈这种试探的态度,应该是还没想到那一层,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也没法接受她直觉指向的可能。
但不管接不接受,她多少都已经起疑警惕,甚至开始暗示自己了。
“……操。”江初坐在车里衔着烟发愣。
老长一截烟灰掉在腿上,把裤子点出个洞烧了肉,他才回过神来低低骂了声。
试着想想老妈这会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以及她的心情……
江初觉得喉咙口像根发条似的,一圈圈地直往心里绞。
覃最拎着一纸兜的糖炒栗子回来,打开门就看见玄关乱七八糟躺着江初的鞋。
“哥?”他喊了一声。
“回来了?”江初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
“你这两天老抢我话。”覃最把纸兜搁在玄关柜上,“这还没到五点,你怎么回来了?”
“你过来。”江初光着膀子从卫生间出来,二话不说就把覃最转过去捞他衣服。
“干嘛呢?”覃最笑着偏过头往后看他。
江初没说话,一眼看见覃最肩胛骨下边那两道红印,他眼前都发懵。
“这什么时候划的?”他在覃最背上点了点,差点儿没忍住想上劲儿给他搓掉。
“什么?”覃最耷拉睫毛往下看,什么也看不见。
他转转脖子想往后转,又被江初推着脖根儿一把摁回去,扒开他的领口。
“我操。”江初皱皱眉。
覃最颈侧被他弄出来的那块红印子这会儿还他妈鲜艳着呢。
“怎么了?”覃最被他这两下弄得也回过味儿来了,“从背后能看见?”
“你一大男的身上怎么这么能留印儿啊?”江初朝他背上抽一巴掌。
“你问谁?”覃最看着江初,转过来冲着他就拽开腰带,“底下你那牙印儿还发青呢,看一眼?”
“有病。”江初笑着推他一把。
覃最拽住江初的胳膊肘没让他走,掏出手机摁两下递过去。
江初又把覃最的衣服推上去拍了一张,手机扔回覃最怀里,转身去冰箱里拿了听啤酒。
“这什么时候弄的?”覃最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背皱皱眉。
他抬胳膊拽掉衣服,又去镜子跟前儿转着看。
挺明显的两道红痕,明明一点儿感觉没有,看着就跟小时候梁小佳被毛毛虫剌过去的胳膊似的。
“是不是你自己抓的?”江初也纳闷儿,端着啤酒过来,在那两道上面摸了摸。
“我怎么这么有本事。”覃最从镜子里盯着江初,“她看见了?”
“啊。看见了。”江初跟他对视着,又喝了口啤酒。
覃最绞着眉毛抿抿嘴,转过来面对面地看他。
“出息。”江初一看覃最这表情,又不忍心让他跟自己一样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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