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哥儿莞尔:“总编大人,你啥事都要上升到社会的高度吗?”
“也不是,只要你没死就是好结局,这B级片只是外壳,里面还是他妈唧唧歪歪的小言情,只要我们俩天长地久、甜甜蜜蜜在一起,就是好结局。”
“肉麻。”
“我爱你。”
“够了。”
“今晚我在这里陪床。”
“滚蛋吧,我想睡觉。”琦哥儿笑着,抚上成天路的脸,暖烘烘的,活生生的人的触感。成天路停下车子,路过一排含苞待放的桃花,走进四季如夏的影棚。大堂又添了三张电影海报,这跌宕起伏的一年,琦哥儿居然拍出了三部片子,真比母鸡下蛋还快。
片场一如往常,除了琦哥儿再也不能慢悠悠地走动了,他拄着拐杖,一蹦一蹦,把这些年省下的力气全都赔了出来。除了绒线帽和蛤蟆镜,他左耳还带了个助听器,一身残疾人装备,我见犹怜。
零零九迎了上来,笑眯眯道:“大总编来省亲了,应援物呢?”成天路:“甭敲诈了,你家导演住我的吃我的,还应援?
我整个人都奉献出来了。”
零零九一边笑一边脸酸,“咱的电影项目是吹了吧?”
“嗯,海叔决定不干了,这片太邪性,招了那么多事,就差死人……啊我呸!”
“哈哈,您还挺迷信。最近没见海叔了,他是不敢上来了吗?”
“那是,他哪还有脸见琦哥儿。琦哥儿没报案,算是念旧情了。”
零零九唏嘘不已,“恩恩怨怨,谁也理不清楚。你那边怎样,他咋说都是你老板。”
“他见到我也是闪闪缩缩,想揍他都找不到机会,真他妈难受。等做完手里的工作,我就不干了。你这要招人不?”
“必须要啊,您想干啥?”
“举录音杆,你看怎样?”两人一起大笑。
两人说话的功夫,琦哥儿没了踪影。成天路走去更衣室,推开紧闭的房门。门里昏暗如常,荧幕上放着恐怖片,却不见琦哥儿。
成天路转头,猛地对上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一张丑陋的脸咧开了嘴,伸出强壮如牛腿的手。成天路大吃一惊,双手挡在身前道:“傻……傻子……”
琦哥儿从魁梧的身后伸出脑袋,亲昵地搂着他的后背道:“他不叫傻子,他的名字叫陈兴邦,现在是我这儿的签约演员。”
成天路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陈先生,幸会,叫我天路。”陈兴邦呵呵笑,从来没人跟他握手过,他觉得新奇极了,一用力,差点把成天路的手捏碎。
成天路一边扇动红肿的手,一边无奈道:“我迟早死在你的片场。”琦哥儿脱下墨镜,很没同情心地笑了笑:“我宝贝没使劲,要不手都能拧下来。”
成天路见琦哥儿眼里都是喜爱,跟他看禾师哥的眼神一模一样,实在是糟心,叹道:“他的妈妈怎样?”
“还一样,见人就骂骂咧咧,除了宝贝和梦丝,对谁都没好脸色。童一如给她找了个护理院,让人伺候着。”
“梦丝不回来片场?”
“她说要修养一段时间,情绪很不好,不想见人。”
“听说她不起诉海叔了。”
琦哥儿恨道:“她要是起诉海叔,海叔就告她非法囚禁和谋杀未遂,最后两败俱伤。两人谈好了,这事儿翻篇儿,以后即没仇,也不谈感情,再不见面。”
“也只能这样了。”虽然不甘心,但他们奈何不了海叔——奈何不了海叔,也奈何不了任何人。两编剧放回来了,对被扣押的事只字不提,成天路更不能对外说一字,这事犹如石头投入湖水,荡起了涟漪,然后了无痕迹。被隐蔽的事情依旧被隐蔽,无人对此负责。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死去,像虚张声势的国产恐怖片一样,搞了半天终是海市蜃楼。最后他们该干嘛干嘛,一一回归到平静的生活中。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成天路和琦哥儿工作忙碌,无风无浪,成天路享受着踏实又甜蜜的日子,简直要烧高香了。
他们偶尔一起回家吃饭,常大作家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经过失去琦哥儿的恐慌,他突然变成温和体贴的老头子,只要儿子回家,势必围着他嘘寒问暖,仿佛琦哥儿还是那个七岁的自闭儿童。琦哥儿一时很不习惯,愁闷地对成天路说:“我家老爷子去影院看我的片子,三次,还买票送给朋友。我操!”
成天路笑道:“那有啥不好,给你贡献票房了。”
“分众,懂不?我的电影不是做给他们看的,他们看得难受,又不能不给老头面子。”
“你怎么知道他们看得难受?作品有雅有俗,但人的品味不是单一的,喜欢聂鲁达也可以爱看肥皂剧,自信点吧导演。”
琦哥儿出神地想了一阵,“我老拍同样的片子,也做烦了,该弄点别的。过两天我去找班导,我们俩做一部新片,你要不要帮我写剧本?”
“不!”成天路斩钉截铁道,“我听到电影项目就想绕着走,给我一千万也不写。”
琦哥儿说做就做,跟班伍成立了新的工作室,这次剧本很快就过审了,资金充裕,又有强大的技术阵容,已经是中型电影的规模。成天路一看剧本大吃一惊:“你们要上西藏拍?”
“嗯,实景取景更好看。”
“我可以反对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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