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子哐当掉到了地上。琦哥儿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望着傻子,想等他啥时候哭声停止。可傻子能量无穷尽似的,哭个没完,把琦哥儿哭得心烦意乱,想起这莫名其妙的处境,也想跟傻子一起痛哭流涕。
他走上前,宽慰道:“哥们儿,别嚎了,你妈妈没死。”
傻子抽抽泣泣:“妈妈没死。”
“是啊宝贝,我听见上面来救人了,你妈妈应该早就被送上去,在医院接受治疗。她会没事的。”
傻子瞪着一双呆滞的眼:“她会没事的。”
琦哥儿拍了拍他的后背,“医生会照顾好她。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怎么从这里爬出去。”
“爬出去。”傻子整个人弹簧似的,跑到洞口底下。抬头看洞口,他深吸一口气,屈腿狂蹦。他身大体重,落脚处扬起大片尘埃,琦哥儿一边咳嗽一边喊:“我操!再蹦这洞得塌了,快停下来!”
傻子听话地住了脚。灰尘飞扬中,傻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站在洞底,大山一样——
琦哥儿骤然看到了生机!他快步走到傻子跟前说:“宝贝,这洞太高,累死也蹦不上去,你做我的梯子行不?”
傻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琦哥儿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爬出去,才可以去外面求救。我驮不起你,只有我骑在你的肩膀爬上去,听明白了吗?”
傻子定眼看着他,不说话。琦哥儿的心怦怦乱跳,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可是有谁能无条件信任一个陌生人,把生命托付在别人的诚信上?傻子大可以学海叔垒尸堆,再把琦哥儿当踏脚石爬出去。
傻子点点头,“上来。”
琦哥儿大喜若狂,抱住傻子,摸摸他的脑袋说:“宝贝,你放心,我找到人马上回来救你。”
傻子屈膝,让琦哥儿攀上他的后背,然后站直身体。琦哥儿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借力爬到傻子的肩膀,傻子低喝一声,把琦哥儿托上洞口。琦哥儿的胸口几乎与洞口平齐,稍微使劲就爬了上去。
他全身酸疼,汗流浃背,可从未如此舒坦过。站起来,琦哥儿转了一圈,只觉矿洞美丽之极,低头对傻子说:“宝贝,等我!”
他往出口跑去,边跑边感到庆幸:还好没把宝贝肢解了!他的双腿一刻不停地向前迈步,疼痛都无所谓了,他对新鲜空气如此饥渴,一刻都待不住……
哗一声低响,一股灰土突然扑面而来。琦哥儿瑟缩在岩壁旁,在浑浊空气中不停地咳嗽,他被激出了泪水,闭起眼睛,掩住口鼻。洞里的LED灯黄濛濛的,琦哥儿抱着自己卑微的身体,如坠冰窖。
他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泥土灌进出口,上面的人把井洞填了。
海叔赶到鸟禽公园时,空中弥漫着尘土,树木砍倒了一大片,方便铲车出入。天还没亮,只有工人在连夜干活,工头等人都在帐篷里睡大觉,小胡自然更不可能在现场。
海叔叫住一个工人,着急问:“你们还在拆啥啊?房子不都拆完了吗?”
工人打量这轮椅上的怪人,挥手驱赶:“快走,这里不能进来。”海叔转头示意,推轮椅的护理随手拿出一沓钱,递给工人。海叔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我有东西遗落在里面,想去捡回来。您行个方便,先停工,让我进去行不?”
要是别的工地,工人早就对财神爷唯命是从了,但这项目是上面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尽早封上矿洞、收拾好所有的垃圾、打开天网,第二天鸟禽公园便在地表上消失,再无痕迹。
他把钱还给海叔,语气倒是轻柔了不少:“这里不让进,你留在里面的东西,早丢掉啦。”
“不,不会丢的。拜托了兄弟,让我进去看看,三分钟就好了。”
工人左右看了看,轻轻点头:“那你快点。”
海叔站在管理员的房子前,如遭雷击。他抓住工人问:“为什么要填土?!矿洞不就塌方了吗?”
“没错啊,我们要封上矿……”
一句话没说完,海叔大声咆哮:“地底下有人!你们这是谋杀啊!”井口灌上泥土后,再挖开千难万难,眼见工人正在布置雷管,准备彻底炸掉出口,海叔慌忙喊道:“停!不能炸掉井洞。”
工人们忙忙碌碌,谁会搭理他?在嘈杂的工地上,人民币也排不上用场,海叔一筹莫展,天还没亮,他一时找不到帮手。好不容易熬到天发白,小胡的助理来视察进度,海叔赶紧拦住他,让他安排去地底救援。助理又是吃惊又是为难,井底已经灌上不少土,救人难度大不说,肯定违背了胡秘的心意。
“您不是说里面没人吗?”
“里面有人!咱先别争这个,人命关天,你先去救人。”
助理也知道人命关天,犹豫了半晌,人救不救得起来不好说,单是做这个决定就要担责。他习惯性地退缩道:“我跟工人讨论讨论,您先回去养伤。”
海叔急得直吼,“讨论完人就饿死了!快救人!”助理非常不爽,偷摸给了海叔一记白眼,用各种车轱辘话推搪他,说什么不肯停工。
天再亮一些,又来了好些陌生人。十几个记者进了园子,说要采访鸟禽公园的拆除过程。助理头都大了,这事儿怎么走漏了风声?再一想,对方阵营里有个北京来的总编辑,在业界有影响力,一定是他煽动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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