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自言自语般说着:“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是佛祖座下莲池里的一颗灵珠,你有个哥哥,叫吉祥天,他是天地间的灵气汇聚而成,而你是天地间的浊气,你的这身衣服是佛祖给的,你还踢过佛祖一脚。”
如意斋还是一声不吭,紧盯坑穴。悟醒尘伸了伸脖子,手抓着裤腿,摇摇晃晃地往坑穴里张望,他想看得再深一些,或许再看出点更深的黑色,在那黑色里他就能找到关于23号营死去的那些士兵,关于白幽灵,关于地下的阿兹特克人,关于调查官说的所有故事的真相。
“地下到底有什么……”他嘟囔着,上半身几乎悬空,这时候要是来一阵风,他想他可能会被风吹到那坑穴上方去。他也会悬浮在几层黑色上,像那个调查官一样。像那个调查官一样:死去……僵硬……发臭……成为一个白色的句号……死去……去死……
悟醒尘的左肩忽而一阵抽痛,他往身后一看,是如意斋把他拽了回来。如意斋皱着眉道:“别乱动。”
悟醒尘清醒了不少,一擦脸上的汗,抱歉地看着如意斋,道:“或许我们可以轮流守夜,你休息会儿吧,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叫醒你的。”
如意斋说:“会有人来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悟醒尘说,瞅了眼那坑穴,“地下的人要怎么从地下上来?”
如意斋说:“载人穿梭机只要有具体坐标,能瞬间从一个星系穿梭到另外一个星系。”
悟醒尘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能随意进行空间穿梭?”悟醒尘完全清醒了,吞了口唾沫,“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意斋唉声叹气:“我只是打个比方,这又不是什么超能力者,只是现在是三十一世纪,科技这么发达,载人穿梭机都能在太空里任意穿梭,人为什么不能在地下和地上世界间依靠什么器械任意穿梭?发挥你的想象力,你可是推理主角,”他看了眼悟醒尘,“推理的主角最擅长的就是想象,你得想象无数可能性,在所有可能中挑选一个最合理的可能。”
悟醒尘道:“科技新闻里从来没提过能让人在两个空间任意穿梭的发明啊……”
如意斋翻了个白眼:“那穿梭机怎么来的?难道穿梭机旅行都是人在做梦,上了穿梭机,人先被迷晕,昏昏沉沉地被送进一个片场?”说着,如意斋摸了摸下巴,“也不是没有可能。”
悟醒尘道:“不可能!我做过那么多次穿梭旅行,好几次都没睡着,我看过太阳系……”
如意斋摆摆手,打断他:“你知道一千多年前的主题乐园里就提供这样以假乱真,带人穿越星系的游乐设施了吗?”
悟醒尘道:“总之,星际旅行,星系穿梭是真实的!”
“那人的空间穿梭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意斋又摆出了那个示意悟醒尘噤声的动作,悟醒尘往前挪了挪,说:“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嘘。”如意斋不让他说话了,悟醒尘往前踢了一脚,被他踢起的尘土飞向坑穴,瞬间被黑暗吞没了。
那坑穴像个黑洞。
悟醒尘小心地往下看,坑穴里只剩下一种黑了——如意斋的头发似的黑。
它是什么时候被染成一种黑色的?
在它下面到底有什么?是阿兹特克人生活的地下世界吗?河水里流淌着黄金,珍珠遍地,宝石密布,每个人都是那么幸福,那么快乐;还是坑穴怪物的领地?雄性为了交配的权力互相残杀,雌性在黑暗中潜伏,不断排出兴奋的毒液;还是……
想象力,发挥想象力,发挥属于三十一世纪的想象力……
还是是一个科学家的实验室,他是一个在研究空间穿梭的科学家吗?他用那些士兵做实验?还是,是时间的另一端,通过这个坑穴,这个黑洞,时光就会倒流,世界就会颠倒,时间会回到少尉遇到一个女孩儿的那一刻。
少尉……
悟醒尘拍了拍脸,说道:“少尉真的是自杀吗?”
他说:“也可能有人弄晕了他,把枪竖在他腿间,跪在他边上,或者躺在他脚边,扣下的扳机。”
如意斋说:“枪上只有少尉的指纹。”
“真的是少尉杀了那些人吗?”
悟醒尘说:“这里的人都疯了,他们说的话没有一点可信度。”
如意斋说:“探索真相只会让人迷惑,让人发疯。”
“真相不是用来解开人的迷思吗?”
“真相只会揭露愚蠢,无知,贪婪,嫉妒,傲慢,每一样都会让人发疯。”如意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黑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微笑忽然叫悟醒尘不寒而栗。他想到一个词:狰狞。“狰狞”使得如意斋的脸孔变得“丑陋”,“丑陋”使得悟醒尘“怀疑”,甚至有些胆寒。他问道:“你真的是如意斋吗?”
如意斋应该是美的,他冷漠,冷淡,不近人情,忽冷忽热,但绝不会“丑陋”。
如意斋看着悟醒尘,火光照着他的半边脸,他的眼睛很亮。他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笑容近乎“邪恶”。
一下子,许多从如意斋那儿学来的词全因为他“邪恶”的笑脸涌上了悟醒尘心头:残忍。阴险。狠毒。堕落。
不,如意斋绝对不会这样。
想象力……发挥想象力,发挥属于三十一世纪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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