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波澜不惊面目平静,语调却低沉颤抖着甚至有深重的戾气隐匿其中的姜明远,黑明辉沉默了一会,忽然道:
“就像陈舸?”
“……”姜明远顿了一秒,点点头。
黑明辉却往办公椅里一靠,放松的笑起来,
“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啊,老这么卖关子你有意思么?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吧……当年,你为什么突然跑去越南?最后又搞得那么惨,整个躺平了被抬回来。
你都不知道,那会儿是我和魏源、宋之田一起去接的飞机,结果在机场,宋之田和魏怂怂两个没出息的孬货看见你浑身缠满绷带昏迷不醒,问都没问清楚就冲过去抱着你嚎丧,搞的整个接机楼的都以为我们是去接啥流落海外的遗体落叶归根来着。”
“老黑你才老年痴呆呢!”宋之田骂道,“嚎丧那人是魏怂怂,我啥时候哭过?”
黑明辉挑起眉毛一瞥宋之田,呵呵一声,又转向姜明远,等着他平复心境慢慢开口。
“剑潭冶炼厂分管原料和产品购销运输的主任陈舸,原名麻三宇。是1989年的时候,我和林三两在咱们县西山采石场工棚里抓获的平远籍运输毒品案案犯,麻三平的弟弟。麻三平第二年就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上诉被驳回。执行日就是91年“6.26国际禁毒日”涉毒死刑犯公开执行大会那天。
陈舸的情况,我也是剑潭冶炼厂关厂封炉了以后才发现的。剑潭厂倒闭,那么大一个运毒中转窝点就跟他们的冶铁高炉一样,悄无声息的被掐灭了,当时我心里有多不痛快,老黑你肯定能明白……
后来,看着那些案件材料,我还是不甘心的一页一页去整理,直到我看见陈舸参加工作时的入厂档案标准照。
照片上那会儿他刚刚参加工作,刚好和麻三平被捕时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我越看越觉得陈舸很眼熟,但是他的籍贯却是在文州丘县。这么一点细碎的牵连,却让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所以那会儿,我连夜查卷宗找到麻三平运输毒品案,又立即协调丘县、平远县两地的辖区派出所去彻查麻三平、陈舸的档案。这些都是三两家出事以前的事情了,只是等到两地辖区所有了准确的查询结果和反馈意见时,却已经是三两家出事以后的大半年。
但这事,我也没办法责怪文州的辖区兄弟单位拖得太久。92年以前的平远街,你也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好多当地的村民都是在那场缉毒清缴行动一年多以后,乡政府恢复工作职能,才第一次登记户口并补办了身份证。
一场边防缉毒战役,连我们武警和警察队伍都折了那么多人进去,平远地区80天的严打斗争当中,又有多少当地失踪、死亡、户籍不详的孤儿,谁也说不清,被浑水摸鱼了也是情有可原。所以等拿到陈舸的准确信息之后,我多次前往文州平远县去摸排他的社会关系,终于,到了03年底,我才揪出了严打期间趁乱跑到越南的大毒枭岩盘。”
“所以你又一路追去越南?”黑明辉接茬疑道:“那骆驼这个人呢?也是平远的?”
姜明远皱紧眉头,想了一想接着说:
“骆驼的身份、籍贯和样貌,在国内一直找不到知情者。阿扎查黑和王保昌的讯问笔录你也看过,被抓捕以后,他们万念俱灰,连配合警方争取宽大处理的念头都没有。我只查到骆驼和陈舸都是岩盘一手教出来的孤儿,早些年,就因为岩盘源源不断的向国内供毒品,陈舸负责中转洗黑钱,骆驼负责联络上下线做掮客。咱们临潭,就成了这些十恶不赦的杂碎们口中的“漏勺”……
就在我鼻子底下啊老黑,你说,我这个缉毒队大队长,窝不窝囊?”
“……”黑明辉动了动嘴想劝,但看见老姜车祸后怎么理疗都没效果的两条胳膊,一直肌张力高、关节弯曲、手部肌肉即使在放松时也会不自觉的震颤,手指总是半蜷曲却握都握不紧,便闷闷的没吭声。
空气石头一样压了下来,姜明远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又看向黑明辉:
“可窝囊归窝囊,窝囊不代表我会一辈子认怂。老黑,咱该查的必须挨个儿接着查,而且,除了彻查许久湖的情况,咱俩还得把当年丘木木的案卷再过一遍,从拿到余处长整理的有关“骆驼”的情报以后,我就捉摸了一整个晚上,如果情报准确,当年的骆驼确实亲自参与掩盖剑潭冶炼厂运贩毒的罪证,那么咱们最有可能和他有交集的时候,就是女尸案前后这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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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还有多少完结我也没数,只想完整的把故事讲完。晚更了一天实在抱歉,从今天开始到完结,会尽量更三天休一天。.
第84章 三儿
临潭县, 古南新区商业中心, 剑潭广场。
雨季深秋,入夜, 半圆形花砖广场上, 几支不同风格不同曲调的广场舞队各占一方,相互较量户外扩音器的功率,震耳欲聋的神曲摞在一起,洗脑威力剧增,信步闲游的人群或围观或笑闹穿杂期间,吵闹不堪。
一辆没挂牌照的小型SUV正沿着弯曲的车道行驶至广场前,车门打开, 走下来两个青皮寸头、纹身手串大金表的小混混,却也只敢绕道走,小心翼翼的避开伸胳膊扭腰转着圈前后蹦跶的大爷大妈们。
没办法,他们俩这款的脑门上就贴着个坏字, 万一有人摔了, 隔着他妈10米远都得找他俩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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