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得半响,她余光一瞥已是一脸肃然郑重的余长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句七律实在太难,你若对不上来,不如就此打住,我自有办法让吴子衡不再如此咄咄逼人。
余长宁一声不屑冷哼,低声道:箭在弦上已是不能不发,眼下岂有认输退让之理,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管如何,我都想尝试一下。
听他口气如此断然执着,房玉珠幽幽一声轻叹,只得不啃声了。
良久踱步思忖后,余长宁突然端起美酒自斟自饮一杯,抓起毛笔大袖一抖,已在宣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站在一旁看他作诗的房玉珠美目瞬间瞪得老大,俏脸上既有几分期盼,又有一丝担心,直到他终于搁笔一笑,她的这份担心才化为了说不出的复杂苦涩。
余长宁吹干宣纸上的墨迹,对着女执事笑道:有劳执事将宣纸挂起来,以供大家一看。
女执事轻轻点头,吩咐仆役抬来一面高大的屏风,接过余长宁手中的宣纸后,又走到屏风前踮起脚尖亲自将它挂了上去。
夜风吹拂而过,宣纸一角微微抖动着,几行笔力苍劲的大字霍然入目:
孤楼倚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冷风。
珠露扑钗虫络索,玉环圆鬓凤玲珑。
肤凝薄粉残妆悄,影对疏栏小院空
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
吴子衡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看了余长宁这首七律良久,脸色突然变得犹如死灰,身子瑟瑟地抖动间脚下一个踉跄,竟是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眼见他突然变作此等模样,不少才子大是不解,一片片轻声地疑惑议论不断响起,哄哄嗡嗡竟是不断。
魏王李泰沉思良久,突然双目一亮,拍案矜持开口道:哼,雕虫小技而已!大家若是不懂,不妨将他二人的诗句倒着用词牌《虞美人》谱一遍,便会明白。
众才子这才明白原来吴子衡起先出的竟是一首回文诗,而是难度非常的由诗入词,一片惊叹声中,不少人已是将吴子衡的诗句倒着用《虞美人》吟诵起来:
秋声几阵连飞雁,梦断随肠断。
欲将愁旅赋余诗,叠叠竹斜,移影月迟迟。
楼高望倚长离别,叶落寒阴结。
冷风留得未残灯,静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妙!当真绝妙!恍然醒悟的士子们何曾见过如此绝妙非凡的回文诗词,一时间顿时大大地振奋了起来。
然而才子们又倒着再读余长宁的那首:
红帘映月昏黄近,冉冉浓香引。
绿芜空院小栏疏,对影悄妆,残粉薄凝肤。
珑玲凤鬓圆环玉,索络虫钗扑。
露珠风冷逼窗梧,雨细隔灯,寒梦倚楼孤。
吟诵落点后,顿时又激起了声声惊叹,显然被余长宁惊人的文才,以及那罕见地领悟力所惊呆了,人人膛目结舌,惊讶莫名,全场顿时静得如同深山幽谷一般。
良久之后,吴子衡恍然站了起来,脸上傲色尽褪,终于知道了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道理,走上前来对着余长宁佩服一躬道:余驸马这一局又胜在下一筹,吴子衡输得心服口服,甘愿拜你为师。
眼见心高气傲的江南道第一才子当场认输,并要拜对手为师,不少才子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人高声开口道:吴公子,虽然余驸马这首七律也是回文入词,然而严格说起来你俩也算是旗鼓相当,岂有胜了一筹之说!
吴子衡苦笑摇头却是重重一叹,竟没心思搭话。
房玉珠眼见大家都是一幅好奇的模样,不由轻声叹息道:余公子的这首诗的确要高一筹,你们不妨用《虞美人》词调再读一遍,这次正着读便可。
此言一出,众才子这才明白原来余长宁诗句中还有玄机,又惊又奇之余,一片吟诵声顿时整齐响起:
孤楼倚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
冷风珠露扑钗虫,络索玉环,圆鬓凤玲珑。
肤凝薄粉残妆悄,影对疏栏小。
院空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
眼见正反倒着念都是一首《虞美人》,且都押韵无差,意境不凡,场内才子顿时又是一片奇声惊叹,皆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见吴子衡惨白着脸尴尬地矗在那里,余长宁朗声笑道:吟诗作对本是休闲娱乐,拜师就不必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地方。
吴子衡知道余长宁有意放自己一马,感激之余对着他微微拱手,又向着举座士子肃然一躬,转身怏怏离去了。
望着他孤瑟的背影,房玉珠想起是自己叫他来帮忙教训余长宁,如今害得他在关内士子面前丢尽颜面,心里不由平添了一份愧疚。
便在此时,突然有人高声问道:敢问房社长,听闻你今日准备以文招亲,不知消息是否准确?
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房玉珠正颜,眼见她倾国倾城容颜美丽,已是大大地振奋了起来,无数即期待又好奇的目光盯着房玉珠,全场静得犹如空山幽谷。房玉珠轻轻吁了一口气,对着才子坐席谦谦一礼,清朗又不失坚定的嗓音顿时响彻开来:各位诗友,天渊诗社邀请各位前来参加中秋诗会,意欲弘扬诗词文化,开展研讨交流,切磋诗意文采,断不会因玉珠浅薄之事而劳烦各位余尊亲临,所以大家恐怕是误会了。话音刚刚落点,立即那人立即又是嚷嚷道:房小姐,此事早已在长安城内传得是沸沸扬扬,我等仰慕小姐的文采风华,抱着好奇之心所以才聚集于此,然则不料小姐却矢口否认,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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