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国到现在,南北两军的军官层被清洗过三次,一次是诛灭诸吕,一次是汉文帝登基清理列侯,还有一次是吴楚七国之乱结束,只要有问题的拎出来往骨头里查,以前不显眼的错也能入罪,要是有隐匿的大罪分分钟就得掉脑袋。
“现在好点,也仅仅是好一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打架群殴的事千万不能再来第二回。”
“这事我们报告给天子了,陛下训斥了咱们在瞎胡闹,看那表情好像还挺高兴,只有朝堂上公卿们不知道,这事不打算报到朝堂挨批,还请少府替咱们多多保密。”
“你们能保证没下一回?”
庄青翟笑嘻嘻的说道:“这事能行!可以百分百保证南北二军不出岔子,况且下次不用儿郎们打了,咱们直接去宫里商量章程就行,陛下吩咐过下次南北二军再揍人,就让老夫和樊它广到未央宫里一对一单挑,老夫寻思着早晚还要打,我要保住五五开,他想要七三开,这几天一大早就磨练拳脚准备着,听说樊它广那小子也练了不少,要不下回也邀请少府去观战?”
“你们真牛!”曹时对这老头竖起大拇指。
太皇太后大病一场,整个四月缠绵病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可以下地走动,整个人的精神都快垮掉了。
隆虑侯陈蟜在中尉大狱中自杀了。
这是汉家潜规则,同样是上古以降给贵族留下的特权。
上古时代,讲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所谓刑,为刑杀之道,大夫犯罪被杀,不能像普通庶民拉出去就砍掉,通常要给个体面的死法。
传到大汉帝国,诸侯王或者列侯,若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通常会给个体面的死法,一杯毒酒或一丈白绫。
陈蟜临死前待遇还算好,他父亲堂邑侯陈午,母亲馆陶长公主刘嫖亲自来送行。
一杯毒酒端起了几次没不敢喝,磨蹭好长时间,到最后监刑的中尉樊它广等的不耐烦了,请示馆陶长公主是否用强制手段。
刘嫖当时整个人都蒙住了。
请示她是否可以下令使用强制手段,去杀死自己的儿子。
这样做非常残忍。
下令的瞬间,刘嫖整个人的精神都崩溃了。
眼睁睁看见两个彪形大汉走进去,用力掰折儿子两条胳膊,那声骨折的声音毛骨悚然。
陈蟜一吃痛大声惨叫,掰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把毒酒灌进去。
如同杀鸡,捏住喉咙放干鸡血,丢到旁边让即将死去的鸡随意扑腾。
陈蟜被按住嘴巴挣扎半天不能动弹,时间到了就丢到旁边,放任他自行挣扎。
他疯狂呕吐。期望吐出毒酒继续活下来,先吐出了毒酒,再吐出的是胃液。最后吐出了一口口鲜血。
他死了。
刘嫖嚎啕大哭,抓着牢门拼命的撞头,就是她自己下令处死自己的儿子,她无法原谅自己,永远无法原谅!
离开之时,刘嫖是被四个侍女抬着出去的。
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陈蟜身死时,他的亲姐陈阿娇只派了个宫女过来。相信她在椒房殿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相比之下。
陈季须的待遇就差的多,陈午和刘嫖没有看他,妹妹陈阿娇也没有派人过来探望。哪怕他的囚室与陈蟜只有几步之遥。
夫妻俩伤透了心,不想再认这个陷害兄弟的逆子了。
曹时出现在陈季须的囚室。
“本来,以你的罪行应该被拉出去砍掉脑袋,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体面死去的机会。”
陈季须盯着面前的毒酒一动不动。他已经愣住了快半个时辰。
“陈蟜死了,就在我过来之前。”曹时缓缓说道。
陈季须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我很恨她。”
“恨谁?”
“我的母亲刘嫖,我非常非常憎恨她,我发誓要毁掉她最心爱的宝贝,不惜一切代价。”
“你太执着了,有什么恨放不开,值得你毁掉自己的人生?”
陈季须摇头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你不懂。我的人生就是黑色的,永远是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从我出生父亲就没爱过我,因为我的母亲是难产而死的,我是个克死母亲的扫把星,曾经有巫师用卜筮过我的命运,我会克死家人,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才两岁而已!”
巫蛊厌胜之术。
曹时眉毛一挑皱起眉头,他很讨厌巫师,更讨厌巫蛊厌胜之术,那种愚蠢野蛮的巫术用来祝福某个人,或者诅咒某个人。
不出意外,诅咒和祝福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但愚昧的人们总会追求那百万分之一的侥幸,或许侥幸命运的力量让被他们得到应有的祝福或诅咒。
刘彻曾经很痴迷巫蛊之术,曾经有过每次做事都要卜筮吉凶的时候,但那只是中二少年追求新奇事物的某个阶段,当他被数不清的储君课业压的喘不过气来时,巫师和巫蛊之术就被赶出了未央宫,汉景帝很讨厌巫蛊,刘彻也只敢偷偷玩一玩罢了。
假若没有他意外出现,按照历史的走向发展下去,刘彻会在年纪渐长时慢慢痴迷上方术、巫术,期望在年老体弱时长生不老,追求永远统治大汉帝国的理想,为此他会营造一座规模等同于长乐宫(6.9平方公里)的建章宫,建造四十丈的高台,取九天之上的霜露为食祈求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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