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瑶就把这句话细细的记在心里,入了宫后,头一件事便是要来宫规,一条条的记,一句句的背。
她比不得旁人聪慧,记性也是寻常,可架不住执着。
越傻的人越坚持。
她生生啃下了一整本宫规典范,现在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更是张口就来:“宫规第三卷 第五条,巾帽局掌造宫内使帽靴,如有调动需禀明掌印太监,不得擅自更换。第六卷第九十七条,宫内洒扫之事需分至各人,不得擅自改动。第七卷第五十三条,若宫人身有损伤,含面部,身体,肤发,手脚等,皆要细问缘由,追究罪责,各有惩戒。第十卷第四十二条……”
韦兴:……
来喜:……
夏儿:……哇!
阮瑶的声音是极好听的,缓下来便如呢喃软语,放轻了就是酥软人心。
尤其是她的腔调十分独特,尾音总是勾着人心颤。
可是,再好听的声音,听着一条条的背宫规也会让人变得麻木起来。
阮瑶从巾帽局背到了洒扫处,从人事调动背到罪责惩处。
每一条都清晰,每一句都明白。
夏儿不懂这些,听的云里雾里,可是来喜和韦兴都是知道些的,更是越听越心惊。
而此时,东明宫的石柱后,大殿下正与季大隐身在阴影处。
他们来时,便听到阮女官慢悠悠的背着宫规条例。
站了好一阵,还没背完……
赵弘往那边瞧了瞧,见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便摆了摆手,让他们走远些,而后大殿下对季大低声道:“那都是谁?”
季大看了眼,迅速收回视线,虽不知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可他还是很有眼色的放低声音回道:“阮女官,来喜公公,宫女夏儿,还有韦兴公公。”
赵弘能看到,阮瑶用拂尘往前顶着,明显对韦兴没有善意,便问道:“韦兴与阮女官有何龃龉,细细说来。”
季大能坐稳太子身边的亲卫统领,自然不比常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要知道。
在阮女官被调入内殿后,季大就把把阮瑶摆在明面上的事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会儿便把声音放得更轻,迅速的说了几句。
而后,赵弘原本平静的神色登时面沉似水,那双眼睛都有些森然。
季大低了低头退到一旁,他保证自己没有添油加醋,实在是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糟心。
可赵弘到底没有立刻出面,因为他知道,自家瑶瑶看起来温温和和,对待自己尤其耐心,可是骨子里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也有手段。
若是没主意,不可能自己就私下决定给太子隐瞒病情,若是没手段,怕是不会轻易瞒得了这么久。
况且如今瞧着阮瑶并未落于下风,自己也没必要去夺了她的风头。
自己的仇,还是自己亲手报来的痛快些。
而此时,阮女官的宫规也终于背的告一段落。
阮瑶伸手拉住了夏儿的胳膊,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对着韦兴淡淡道:“若是对食,按照惯例你该去找她的管事嬷嬷说清楚,若是调换局所,也要提前说明。如今韦公公说要谈宫规,那这条条规矩皆说明韦公公此举不合宫规不合礼法,皇后娘娘公正严明,总管公公也分得清是非曲直,真要分说,只怕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去。”
况且,谁真得敢去闹到董皇后面前?
怕不是嫌活得太舒坦了。
韦兴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急是气,总归是求而不得的怨气混合上了发不出去的恼怒,最终就变成了本性暴露,直接上手去抓夏儿,嘴里的声音也不再是刻意装出来的沉稳,而是刺耳的尖利:“如今还没做上主子,倒来摆起主子款儿了?呸,什么东西,还管我的事情,你让开!”
夏儿猛地往后一缩,却不躲,而是一把抓住了韦兴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
她咬的结结实实,一点都没有留力。
若非她的牙不算尖,只怕早就咬了个洞穿。
韦兴惨叫一声,伸手就要打。
阮瑶则是抢先把夏儿护到身后,接着抬腿便是一脚踹出去。
这纯粹是阮女官下意识地反应,全凭本能。
但就是这一下,竟硬生生的把韦兴踢的飞出三丈,而后狠狠地摔到了铜缸之上。
这铜缸原本是用来储水的,比起东明宫内的还要厚实些。
可韦兴撞上去的时候,竟发出了一声闷响,足见力道之足。
来喜目瞪口呆,夏儿也失了言语,季大更是瞪着眼说不出话。
只有赵弘,一脸平静,甚至还隐约有些笑意,嘴里慢悠悠的嘟囔:“孤的瑶瑶就是厉害。”
一旁的季大一时间不知道是惊叹太子沉稳异常,还是感慨阮女官与太子进步神速。
眼瞅着韦兴趴在地上吐血,赵弘终于现身而出,一步步走下台阶。
来喜是最先瞧见赵弘的,立刻躬身行礼,夏儿虽然不认得这是谁,但是也跟着来喜下拜总是无错的。
阮瑶则是正低头活动着脚踝,见赵弘过来,正要动作,就被赵弘伸手托住。
大殿下低头看了看阮瑶的腿,轻声问道:“怎么了?”
阮瑶怕吓到自家殿下,转而哄他:“殿下放心,不妨事,奴婢一时情急没控制好力道,歪了下,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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